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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斡里衍(娄室)。”
最先动作的是银术可,但最先开口的是女真文字的发明者、元帅右都监完颜希尹(活女),他微微皱眉,直接点出了关键。“便是眼下局势上稍有些不妥,也不至于夸大言辞到这种程度,更不应该在此处说出来……因为此处有国主、有都元帅、有诸位太子、诸勃极烈、诸元帅府元帅,这种荒悖言语,你身为国家大将,一旦在此处说来,或许便是血雨腥风!”
“我正是要血雨腥风。”娄室转向完颜希尹,语气依旧诚恳,但却隐隐有几分风雷之势。
毕竟,正如完颜希尹所言,此人乃是国家大将。
而话到此处,希尹微微一叹,当即沉默。
倒是娄室继续对完颜希尹正色而对:“我知道右都监你的志向,右都监一心一意要给国家谋个妥当制度,想要学大辽、赵宋那般整饬一个统一的规矩,我也觉得该如此,大金现在确实太乱了……咱们女真人自己的规矩、契丹人的规矩,还有汉人的规矩,乱用、杂用,也不知道哪个好、哪个对?举国上下就没有一处妥当的地方,全都是靠着兵马强盛来镇压,但越是如此,越要先整饬军事,否则直接便要压不住了。”
完颜希尹依旧低头不语。
“右都监。”娄室见对方如此,也是无奈叹气。“斡里衍知道右都监的法子才是长治久安的法子,但这不是右都监还能再活几十年,而我斡里衍眼瞅着便快死了吗?右都监还有几十年的机会能整饬规矩,而这种荒悖言语,我与四太子却只有此时能说了……”
完颜希尹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出言赞同,俨然是心中别扭。
而此时,都元帅粘罕忽然失笑:“你们二人竟是都觉得大金要亡吗?太祖可才去了还没十年……”
粘罕既然开口,不少人都随之赔笑。
但这其中,娄室与希尹,还有之前起身的兀术一起扭头看向了粘罕,却意外的都没有任何笑意。
粘罕懒得理会兀术,可仔细打量了一眼希尹和娄室后,面色却也随即也不堪了起来,而他一严肃,继而堂中上下,稍微有些持重之人,也全都面色凝重。
且说,到此为止,娄室的目的早已经昭然若揭。
便是不知道、不了解娄室的,这不是还有一个迅速现场结盟的四太子完颜兀术吗?燕京城内,谁不知道兀术一直是坚持出兵南下攻击赵宋的?
所以,不用有任何怀疑和讨论,这次南下无功而返,偏偏却似乎没多久好活的娄室就是来搬救兵,就是来趁着自己还能打仗,劝堂中这些能做主的贵人们下定决心,起大军南下的。
但是,他的理由着实有些荒诞,和四太子兀术平素那些话一样荒诞,绝大部分人一开始本能觉得他有些危言耸听,这也是实话。
可更有意思的是,完颜希尹上来第一个开口回应,却是默认了国家有绝大问题和危机的前提,然后直接到了下一层辩论——他们争得是用**改革来对应危机,还是用军事手段对应危机?
这就很让一部分自以为大金天下无敌的人感到难堪了。
因为这俩人,一个是大金国最有学问的人,一个是大金国最会打仗的人。
两个人同时认证了国家局势不好,那大概就是真的局势不好。
“我记得希尹是写了个东西的。”吴乞买也早已经严肃起来,却是负手若有所思。“说了咱们立国以来两个天大的错事……一个是制度不明,以至于斜也死了后不知道该谁做谙班勃极烈(继承人);一个是制度不统一,明明是一个国家,却用四五种法子来治国,好比山西百姓迁移会宁府一事,闹得好几年不休,又好比河北的汉民又跟猛安、谋克制度不容,也是好几年不停,说都是制度惹出来的事……这些我其实都知道,只是觉得咱们兵马强横,总是能压住慢慢来的,但依着斡里衍(娄室)今日来说,连兵马都渐渐不行了吗?”
“好教国主知道。”娄室终于有机会认真拱手言道。“这正是斡里衍今日要来说的……一来,咱们的兵马这几年确实是渐渐不行了,尤其是汴梁那次得手之后,得了那么多子女财帛,不免骄横起来,一日比一日怕死,这是人的常情,本不用我来讲;二来,宋人自从那回以后,几乎要亡国,却偏偏漏掉了一个康王,以至于渐渐起势,兵马越来越像样子也是实情……此消彼长,这才三四年,宋人便已经有了气候,而咱们也有了败绩,再往后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差。”
“所以斡里衍的意思是,是趁着你我这种快死之人都还没死的时候,趁着敢战能战的兵马还算充足,不惜气力与性命,直接出汴梁,再灭一次赵宋?”吴乞买继续严肃问到。
“不是这样。”娄室坦诚相对。“不瞒国主,臣此番南下,试探的清楚,宋军所谓御营兵马已经有了三分气候,再加上他们防备严密,尤其是汴梁周边的河南地,大军猬集,支援迅速,偏偏水路上我们又失了先机,想要短促灭掉赵宋,怕是已经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