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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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龙消失后, 天空中开始落下瓢泼大雨, 所有人都冒着雨点的痛击往山上跑，想要看一看最终的结局。</p>
梵伽罗和林念慈, 他们两个到底谁获得了胜利，又是谁轰轰烈烈地死去。这场雨究竟是为谁下的, 那条陡然暴长的龙，又是从谁那里获得的力量……</p>
一个个疑团堵在众人心里，让他们心急如焚, 而常净大师却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脚步显得尤为沉重。他知道，就在刚才，这个世界有神灵来过, 却又悄然泯灭。他以身饲龙，催发了一场饱含灵气和福祉的雨, 滋养着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p>
会做出这种事的人绝不是林念慈。</p>
如果不是她, 那么答案已不言而喻。</p>
这么明显的事实, 常净大师能想到，宋睿又如何想不到。走进破了一个大洞的地下室时, 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果然没能看见那个再温柔不过的人, 却只发现了林念慈已然冰冷的尸体。</p>
她躺在豆大的雨点里，身上的血污渐渐被冲洗干净, 露出一张勾唇含笑的脸。她死了, 彻彻底底, 却也安安静静、快快乐乐。</p>
她把从这个世界里掠夺走的一切, 最终又还给了世界。</p>
那梵伽罗呢？</p>
宋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神灵是疥癣；他说只要有他在，这个世界就不允许有神灵；他说最好的神灵会把自己的所有回馈给世间所有生灵……</p>
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如今想来，那些话一字字一句句都是在审判神灵，实则也是在审判他自己。为了救世，他要成神；同样是为了救世，他要灭神。</p>
他两度杀死自己，却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活下去。</p>
宋睿的脑子没有办法再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他搜寻了很久都没能找到梵伽罗的身影，终于跪倒在地，红着眼眶呢喃：“骗子，原来你一直都在说谎。你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对吗？”</p>
许艺洋站在落满了雨的废墟里，嚎啕大哭。他隐隐约约明白，大哥哥永远都不会回来了。</p>
孟仲找来工程队清理破败的老宅并搜寻梵伽罗；常净大师站在雨里向苍天祈祷。</p>
而另外那些玄门高手却围着林念慈的尸体转了又转，找了又找，只为拿到两块玉佩，掌握成神的钥匙。</p>
“愚人。梵施主定然不会把那种祸世的东西留下。”常净大师摇摇头，流着泪欣慰一笑。</p>
唯有梵施主那样的人才会想到不顾一切地从源头去解决问题，纵然身死亦无所畏惧。他向玄阳子保证过，会守护这个世界，现在，他做到了。</p>
在废墟里疯狂翻找的玄门高手忽然露出迷茫的神色，紧接着一个个地从乱石堆里走出来，疑惑道：“我在这儿干嘛？”</p>
“龙脉现世，我们是来查看情况的。”</p>
“哦对，龙脉既然已经走了，那我们也离开吧。这里没有什么异常。”</p>
他们竟然在短短半小时内就遗忘了梵伽罗的存在，并且为曾经发生的每一件事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这是梵伽罗的神力在清洗自己留存在这个世界的痕迹。</p>
不仅仅是玄门高手，就连那些灵媒和常净大师，也都慢慢平复了心中的哀恸，变得茫然起来。</p>
“走了走了，潜龙已经入渊，我们赶紧回去吧，雨好大，外面好冷。”朱希雅裹紧湿漉漉的外套，颤声道。</p>
元中州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总觉得自己仿佛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p>
孟仲的神色也从心急如焚变成了从容镇定。他不再努力去搬抬乱石和巨木，试图找到梵老师的踪迹，反倒拿出对讲机，告诉局里说梵家老宅年久失修，屋顶坍塌，没什么大事。</p>
梵伽罗的死去，对这些人而言竟如过往云烟，消散得那么无踪无迹。</p>
唯二能记得他的人，一个是许艺洋，一个是宋睿。</p>
此时此刻，宋睿正用猩红的眼珠锁定许艺洋的身影。他猛然间想起，掌握玉佩的人每救活一个人，就会在对方体内留下一块小玉佩。被梵伽罗救活的许艺洋，会不会也拥有同样的东西？</p>
拿到它，能不能许一个愿望，把早已消失的人重新换回来？</p>
这个念头萦绕在宋睿的脑海，让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危险。</p>
许艺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害怕逃避，反而仰起头，迫切地说道：“宋睿哥哥，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大哥哥，你救他啊，你快救他！”</p>
“救了他，你就会死。”宋睿半蹲下去，用力擒住小孩瘦弱的肩膀。</p>
“我早就死了，”许艺洋坚定不移地说道，“我不怕的。”</p>
在这一刻，宋睿是真的动了杀念，然而他最终却又放开许艺洋，站起身，背转过去，迎着雨点落泪。因为他忽然想到，梵伽罗此时会不会正站在云层上看着自己，那样的罪行能不能获得他的原谅？</p>
肯定不会的，一旦杀了许艺洋，宋睿就永远不会再是梵伽罗喜欢的宋博士，他的污浊配不上他的干净。</p>
最终，宋睿停止了挣扎，从衣兜里拿出梵伽罗交给自己的小瓶，把里面的猩红液体喂进许艺洋嘴里。他闻得出来，那液体透着浓浓的腥味，应该是梵伽罗的血液。</p>
如果梵伽罗真的是神灵，那么这就是一滴神血。</p>
许艺洋以为这样能救回大哥哥，于是迫不及待地喝掉了，然而只是转瞬，他眼里的悲哀就消失了，变成了茫然和胆怯。而他僵冷的身体，竟在此刻拥有了呼吸、心跳和体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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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伽罗救活了他，也让他遗忘了自己。</p>
看着懵里懵懂仰望自己的孩子，宋睿终是抑制不住地痛哭失声。</p>
他抱住小小的孩童，无比悲哀地问道：“如果连我们都忘了他，世界上还能有谁记得？”</p>
为了这个猜想，他害怕得瑟瑟发抖。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比孤独更为可怕的是永远遗忘那个会让你感到孤独的珍贵的存在。</p>
“别让我忘了你！梵伽罗，别那么残忍！”他抱着孩子在雨中哀求，可是没有用，那些快乐的回忆，那些平淡却也甘甜的点点滴滴，正飞快在他的脑海中淡去颜色。</p>
警察从废墟里挖出来的闾丘氏的双眼和那颗骷髅头，竟然也都融化在雨里。梵伽罗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慢慢消失。</p>
宋睿极力思索着对抗这一切的办法，在电光火石之间竟想起了那人曾经说过的几句话：</p>
“这是那棵菩提妖树的种子，你好好保存。”</p>
“……万一它长出来一个我呢？”</p>
“……唯有世间至恶或至善，才能让它生根发芽。”</p>
宋睿猛然放开许艺洋，跌跌撞撞地跑到尚未坍塌的二楼卧房，从床头柜里找出一颗椭圆形的种子。</p>
“孟仲，你帮我照顾洋洋，我过几天就回来。”留下这句话，他冲进了倾盆大雨里，连夜开车赶到香火村，找到那片黑色的湖，把种子埋在湖边最为污浊的一块土地。</p>
他跪在地上，极度紧张又极度渴盼地等待着，然后在所有记忆消失的前一秒，苦笑摇头：“梵伽罗，你这个骗子。原来你这么会说谎。”</p>
说好的一定会平安归来，最终却变成了天上地下永不相见。</p>
宋睿到底还是遗忘了曾经的一切。</p>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往村外走，到了路边，上了自己的车，才又回头看一眼，却发现那个破败的小山村已经消失在一片莫名腾起的黑雾里。</p>
“怎么回事？”他发出疑惑的呢喃，末了哂然一笑，驱车离开。</p>
这场大雨连着下了七天七夜，雨停后，一条瑰丽的彩虹纵贯整座城市，令人发出惊喜的赞叹。</p>
好美！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感受，然而没有谁还会记得，这份美丽是用怎样的代价换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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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几个少年背着登山包行走在坑坑洼洼、人烟罕至的废弃国道上。</p>
其中一个人抱怨道：“丁浩浩，你不是说香火村就在这一带吗？怎么我们走了几个小时还没看见？”</p>
“传说中它就在这一带，具体是哪个方位我也不知道。”一名俊秀少年气喘吁吁地说道。</p>
“不知道你还带我们来，这次直播肯定泡汤了。”另外一人也跟着抱怨。</p>
丁浩浩抹掉满头大汗，鼓励道：“再走走吧，也许就在前面。”</p>
“**，老子鞋底都快磨破了，老子不走了！”他的两个同伴扔掉背包，瘫坐在路边，死活不愿再动弹。</p>
丁浩浩还想再劝，却见前方涌来一团浓雾，又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浓雾里走来，慢慢到了近前。此时已近黄昏，这人的脸映照在夕阳的余晖中，竟显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似天边的彩霞，瑰丽奇幻。</p>
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却比无尽宇宙还要漆黑深邃。透过他的瞳孔，丁浩浩甚至看见了一片璀璨的星河。</p>
他穿着一套灰扑扑的衣服，却依然那么优雅贵气，腰一弯，唇一勾，嗓音似山泉般清润：“你们好，请问有顺风车可以让搭乘吗？”</p>
原本还想继续寻找香火村，完成这一次的恐怖直播的丁浩浩，脑袋一热便答道：“我们的车就停在山脚下。我给我的司机打电话，让他上来接我们。”</p>
半小时后，三个少年与那位莫名出现的青年坐在一辆豪车里，行驶在回京市的路上。</p>
“我叫丁浩浩，今年十六岁，你叫什么？”俊秀少年尝试着与青年搭讪，眼睛时不时瞟向对方，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因对方长得实在是太美了，就好像一只从山里跑出来的精怪。</p>
“我叫梵伽罗。”</p>
“你衣服上全是灰，把我们丁少的车都弄脏了。”一名少年嫌弃地说道。</p>
另一名少年逼问：“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那种地方？”</p>
“车脏了可以洗，没事的。”丁浩浩连忙为青年解围，却听对方轻笑道：“我是灵媒，听说过吗？”</p>
“**，真的假的？”几人都是做恐怖直播的，对灵媒这类人群并不陌生，但现实中却根本没见过。</p>
“我从不说谎。”梵伽罗始终保持着温和礼貌。</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