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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宁看着少年, 少年长得和章修严差不多高, 头发很黑, 剪得不平整, 似乎是用刀子切断的, 但很短, 不挡眼睛。他虽然瘦了点, 不过双手看上去很有力，白桦树们都说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有小鸟掉到地上时他会把小鸟们送回窝里, 快到冬天时还会主动提着石灰水帮它们穿上“白衣服”。</p>
袁宁强调：“根本不是他推的。”</p>
那几个家长见他长得白白嫩嫩，又穿着好衣服，摸不准他是什么人, 一时不敢再骂。</p>
袁宁抿了抿唇, 望向那两个落水的孩子。他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家伙总觉得“反正他不会反抗”“反正没有人会帮他”，就把一切都推到对方头上。只要自己不被责骂, 对方怎么样才不要紧, 被赶走了才好呢！</p>
那两个孩子被袁宁看得心虚, 梗着脖子骂道：“看什么看！就是他推的！他把我们推下水的！”</p>
“是这样吗？”袁宁的声音不急不缓。他本来就不太爱和陌生人说话, 所以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 “那为什么他身上的头发和衣服也是湿的呢？”</p>
袁宁这么一提，程忠也发现少年身上同样湿漉漉的, 身上甚至还有几处刮伤。</p>
其中一个孩子说：“谁不知道他和他爸爸一样是‘水怪’，整天泡在水里！他爸爸以前每天都在大河里捡尸体, 怪恶心的！”</p>
嘭！</p>
那孩子鼻梁上挨了一拳, 鼻血哗啦啦地流。</p>
少年攥着拳头，像头被惹怒的公牛，怒目瞪着所有人。几个家长一涌而上，想把他按在地上揍。</p>
袁宁喊：“招福！”</p>
招福“汪”地一声，冲了上去，把少年挡在身后，朝那几个家长露出锋利的牙齿。</p>
那几个家长被惹怒了，他们也含怒望向袁宁：“你是谁家的孩子？他都动手打人了，我们揍他不得？”</p>
袁宁指着那个流鼻血的小孩：“他不该说别人父亲的。要是有人说我父亲，我也会打人。”他紧紧地握住拳头，以示自己的决心。</p>
少年转头看了袁宁一眼，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好像天生就没有感情一样。他深麦色的皮肤似乎早成了铜墙铁壁，连身上的伤口在流血都没发现。</p>
袁宁说：“你们看看他们三个人身上的伤口，明显是在河中心那一带刮伤的。”袁宁已经仔细观察过小河的情况，只有被冲到河中心暗藏的石堆那边，才有可能弄出这一身伤，“如果是被推下水的话，不可能掉得那么远。”</p>
那两个孩子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心虚得更明显。</p>
程忠一看就知道袁宁说得很可能是真的。</p>
程忠虎着脸问那两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说！”</p>
少年也看向他们。</p>
那没挨揍的孩子怕自己的鼻梁也挨上一拳，顿时不敢再骗人，哭着把事实说了出来。就像袁宁知道的那样，他们偷偷摸摸到河边玩水，其中一个人脚抽筋，被河水卷远了，另一个人本来想拉他一把，结果被他缠上，两个人齐齐往下沉。那时他们都以为自己会死，但少年出现救了他们……</p>
后面就是鞋子不见了，家长赶来了，他们怕挨骂，就向家长撒谎。反正少年是坏小孩，整天不理人，还是那种……那种女人生的，肯定没人信他说的话。</p>
程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p>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脾气算不得好，最见不得的就是忘恩负义的家伙。没想到这两个小孩年纪这么小，居然就能这样恩将仇报，把救人说成推人！</p>
程忠看了眼依然一声不吭的少年，才转向那几个家长：“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p>
那几个家长讪笑着说：“清楚了，清楚了！这两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撒谎！忠哥放心，我们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说完他们都扯着自家孩子逃似也地走了，生怕程忠会对他们说出“你们不用在牧场呆下去”这种话。</p>
少年也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p>
程忠拧起眉：“罗元良！”</p>
少年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程忠一眼，那眼神依然没有丝毫温度。</p>
程忠说：“是不是别人说你杀人了，你也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p>
少年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了。那高瘦的身影没入白桦林中，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他本身就是林子的一部分。</p>
程忠叹了口气。他看着乖乖站在一边的袁宁，说：“宁宁啊，这次多亏了有你。”</p>
袁宁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被冤枉。”他有点忐忑，“我刚才没听您的话在上面等着，您不会生气吧？”</p>
程忠一愣，说道：“怎么会生气，要不是你的话，我就把我朋友唯一的孩子赶走了。”</p>
袁宁很好奇：“原来他是您朋友的孩子呀！”</p>
程忠说：“对啊，或者该说是战友。”他叹了口气，“他去战场之前，有个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马。他回来以后就娶了她，结婚之后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很快就生下了罗元良——就是刚才那孩子。后来有人说起了闲话，不知怎地，罗元良母亲就跳河**了，尸体一直没找到。罗元良父亲快疯了，在那边当了十年的‘捡尸人’，儿子也没怎么照顾。三年前他父亲也在水里出事了，再也没回来过。罗元良家的房子被人占了，罗元良一个人到处流浪，后来我撞着了，就让他到牧场里来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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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有些人说的话比杀人的刀还可怕。</p>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闲话，无非是生活不检点之类的，在这种年代被扣上这种帽子，很多人都会受不了。可是为什么只说女人不检点，不说见色起意的男人不检点呢？</p>
难道女人还能自己一个人“不检点”不成？</p>
袁宁虽然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不过他喜欢安静地看着，从不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口，也不把不该问的事问出口。见程忠神色黯然，袁宁没再追问，只恍然说道：“原来是这样啊。”</p>
程忠也意识到自己对一个六岁小孩说起这些往事有些太莫名了。他打起精神：“不说这个了，还要不要继续逛逛？”</p>
袁宁摇头：“我得回去收拾一下行李！”</p>
程忠说：“好，先回去，反正还要住几天，有的是机会逛。”</p>
两人一狗回到房子那边，李司机已经把袁宁的行李箱搬下车，正和谢老在葡萄架下喝茶。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谢老说：“回来了？好玩吗？”</p>
袁宁说：“好玩！可大了可漂亮了！不过忠叔说动物们这两天都在打疫苗，暂时不能出来，不然会更有趣。”</p>
谢老笑着说：“那去挑个房间吧，说不定你挑完它们就出来了。”</p>
袁宁眼睛熠熠发亮：“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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