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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驿站出来，天边一轮红日又下沉了几分，往北继续行了半个时辰，总算在天刚擦黑时，进了六安城。</p>
六安城毗邻贵州，历来车马通畅，又因地处云南诸塞后方，少受战乱波及，城中商埠较为繁华。</p>
进城途中，林嬷嬷虽然看不到外头的景象，但听着从窗外传来的熙熙攘攘的人声，还是心生感慨：“总算有些烟火气了。”</p>
傅兰芽一路都在揣摩镇摩教掳她的目的，对林嬷嬷的话充耳不闻。</p>
到了城中最大一处客栈，傅兰芽主仆下车，就见华灯初上，客栈门前人来人往，周遭街道十分喧闹。</p>
抬眼一瞧，刚好瞥见平煜进门时的背影，她有些意外，这间客栈如此繁华，平煜偏要选此处落脚，不知是摆明了不将镇摩教放在眼里，还是另有他意。</p>
进了客栈，内里的格局却跟上回曲靖官道上那间客栈有所不同。</p>
进门处是一座小小花园，庭前种了不少繁花异卉，排布不见半点粗俗之气，越往里走，越让人想起京城那几处有名的茶楼。</p>
穿过庭前花园，便是座饰玉垂香的三层小楼，看这布局，能住下不少客人。</p>
傅兰芽沿着穿堂往内走，忽然有些恍惚，仿佛重又回到了京城，有一回，她跟哥哥偷偷去京城有名的流杯苑听曲，在她的印象中，流杯苑的格局便跟此处相差无几。</p>
记得那一年，母亲不知因何事跟父亲起了龃龉，父亲不肯回内院，独自一人住在外书房住了一个月才搬回来。</p>
她和哥哥见母亲心情郁郁，便整天想方设法逗母亲开心，可母亲大多数时候却只回以一笑，什么话都不肯跟她们说。</p>
眼看母亲时常托腮对着窗外出神，家里一片愁云惨雾，她的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p>
哥哥不忍看她长吁短叹，为了哄她开心，便答应带她去流杯苑听曲。</p>
如今想来，她虽然在父母和旁人面前都娴静知礼，其实哥哥知道，她骨子里一点也不愿守规矩。</p>
第一回去流杯苑时，她才十一二岁，做了小童打扮，半点也不扎眼，在哥哥的遮掩下，一路顺风顺水进了流杯苑。</p>
流杯苑的小食不错，曲也好听，出来后，她还跟哥哥笑着讨论伶人的扮相，因说得太起劲，险些撞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p>
也许是因那中年男子看她的眼神太过奇怪，哪怕已过去了这么些年，她仍记得那人的长相。</p>
三十出头，葛巾长袍，做书生打扮，生得面皮白净，长眉入鬓，有些阴柔之相。那人在她和哥哥走出去了很远，仍久久站在原地看她……</p>
耳边传来林嬷嬷的絮叨声，将她的思绪打断。</p>
她抿了抿唇，没有接话的意思，只默不作声跟在店家后面，麻木地任由思维发散，仿佛只有这样，心底那份因想起父母和哥哥引起的钝痛才会缓解几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