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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琮的说法让盘儿没办法反驳。</p>
无他,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阵子他到底顶着什么样的压力。</p>
他本是最厌恶前朝后宫牵扯不清，厌恶朝臣为了夺嫡之事党/争倾轧，为了她，他主动忽视, 甚至一手促成如今朝堂上混乱的局面。</p>
包括她为了缓解压力转移目标，将大皇子五皇子拖下水，他也忽视了。</p>
这阵子朝堂上闹成什么样, 外面人又是怎么议论的, 盘儿都清楚。</p>
都这般形势了, 他若是真觉得曝露她和陈家人的真实关系，能肃清朝堂，她又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去反对。</p>
他可以为了她牺牲, 她当然也可以。</p>
哪怕是扔掉亲情，扔掉良心，扔掉一切。</p>
可能因为盘儿没有说话, 宗琮觉得她大抵心里有些难受, 顿了顿, 又道：“朕只是说万不得已，如果还有别的转机，也不一定要这么做……”</p>
盘儿掩住他的唇，“我懂，我都听你的。”</p>
说着, 她偎进他的怀里,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p>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p>
*</p>
盘儿自从被禁足在乾清宫后，就住在昭仁殿中。</p>
此殿处于乾清宫东后方，僻静清幽，自成一处，却又去往乾清宫极为方便。不过自打住进这里，盘儿就极少上乾清宫去了。</p>
一来那里是宗琮处理政务的地方，平时少不了有大臣们进进出出，碰见了难免增添尴尬与非议。二来也是她现在毕竟是处于禁足中，就该有个禁足的样子。</p>
天气稍暖，外面渐渐有了春天的绿意。</p>
白术见娘娘总是闷在殿中，闷得也着实有点久了，就劝她出去走走。盘儿嘴里应着好，却总是说说就罢。</p>
她虽被禁足在这里，但平时也不是见不着孩子的，隔三差五宗钺婉婤总会带着几个小的过来见见娘。</p>
其实这个倒没有人制止，陛下的态度从把皇贵妃禁足在乾清宫，已经展现得很明显了，历来还没有听说过待罪之身的妃嫔，能被禁足禁在乾清宫的，哪怕是皇后娘娘来乾清宫住上一晚，还征得皇帝的同意。</p>
因此，乾清宫从上到下待盘儿与以往别无不同，自然也不可能阻止她见皇子和公主们。</p>
看得出几个孩子经历了这场事，个个都长大了不少。</p>
宗钺、婉婤、宗钤虽尽力表现得与以往别无不同，可两个小的宗钜和婉嫤却漏了馅儿。这两个小的比前头哥哥姐姐们小了不少，平时都是千娇百宠，无忧无虑，现在娘被禁足外面闹成这样，看得出小脸上的笑容极为勉强。</p>
盘儿安抚了一回，着实没什么用，就不再安慰了。</p>
宫里就是这样，旦夕祸福难以意料，既然长在这地方，还是尽早认知到这些的好，这样才有忧患意识，才能在这里长得更好。</p>
不过当着孩子的面，她还是极力让自己快乐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p>
“娘，你真的会没事吗？”背着哥哥姐姐，婉嫤还展露了自己的担忧。</p>
“当然，娘不是跟你们说过。”</p>
“他们说，都是因为舅舅，才会害得娘被父皇禁足了。大哥大姐他们都说舅舅是个好人，可好人为何会叛国？”</p>
这个问题盘儿没办法回答女儿，这些日子她也想过很多。</p>
当日在边关城楼上看到苏海被人俘虏的不止一人，在宣府还有傅家人的存在，甚至宗琮为了防范徐家，也明里暗里往宣府派了不少人。</p>
可不管是从表面传回来的消息，还是私下的密信，都证明了这件事并不是杜撰。</p>
既然不是杜撰，那就是事实。</p>
事实上就是苏海被金人俘虏了。</p>
至于他有没有叛国，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被俘虏了，而没有立即**，许多事情不是他干的，也是他的干的了，甚至边镇失守也都是他的责任，是他泄露了军机才致使前阵失利。</p>
而苏大田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则成了回吐在他脸上的一口唾沫，苏家在世人眼里，就是卖国贼。</p>
是为了苟且偷生，不惜出卖国家民族的蠹虫。</p>
要说心里不怨，肯定是不可能的，但盘儿总是不相信，那样的苏海……那样的苏海，怎么就成了卖国贼？</p>
他是涅槃的凤凰，浴火重生，他在边关用六年的血泪锤炼，把自己锤炼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p>
为何脊梁却又弯下了？</p>
有时候，盘儿宁愿他是死了，却又脑海里总会浮现他的音容笑貌。浮现当年在京城再度见面，他抿着嘴唇跟她说话的样子，他挺直着脊梁离开时，背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拖得很长的场景。</p>
“好人也不一定是不怕死的，在死亡的面前，每个人都会胆怯。有的人可以视死如归，有的人却贪生怕死，而被敌人俘虏后，敌人可能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去折磨你，意志不顽强的人很可能会受不住痛苦，做出许多违背自己良心和意愿的事。</p>
“所以一个人的好与坏，与他有没有做错事情是没有关系的，一个好人可能偶尔他也会犯错，一个坏人可能偶尔他也会良心发现去做些好事，至于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我们根据本心去看待就好。”</p>
“可舅舅他……”</p>
“舅舅可对婉嫤不好过？”</p>
婉嫤想了想后，摇了摇头：“虽然婉嫤只见过舅舅一面，甚至我都没印象了，还是听大哥大姐说的，但舅舅每年都会送婉嫤好多小玩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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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喜欢可那些小玩意？”</p>
“喜欢。”</p>
“拿到的时候可高兴？舅舅既然每年都给婉嫤捎小玩意，说明舅舅是把婉嫤放在心里的。”</p>
“高兴。”婉嫤终于有了答案，笑着说：“所以说舅舅对婉嫤来说，是个好人。”</p>
“是的，舅舅对婉嫤对你大哥大姐二哥三哥都是好人，对娘对你外祖母外祖父大舅舅一家也都是好人。但如今他可能做错了事，因为他做出的这些事可能会对别人不好，所以在别人眼里，他可能就成了一个坏人了。”</p>
“娘为何要说好几个可能？”</p>
盘儿抚了抚女儿的小脑袋，道：“因为就像娘刚才说的那样，舅舅被敌人俘虏后，敌人可能会使出各种手段去折磨他，也许他做出的选择并不受他自己的控制，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该去苛责一个有着这般处境的人了。”</p>
“其实最可恨的是那些敌人，如果不是他们……”</p>
“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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