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莫道仲夏不悲秋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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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了,月儿缓缓漾起。</p>
冷宫的一角游弋着若有若无的薄雾,一行青桐将夜染淡,几只不知名的鸟彷徨飞过。</p>
咚、咚、咚……</p>
清晰的木鱼声在寂寞庭院中回荡。</p>
“王后娘娘。”苍老的嬷嬷站在门口,佝偻的身躯似要被沉厚夜色压断。</p>
咚、咚、咚……声音未曾停歇。</p>
“王后娘娘。”老嬷嬷沙哑再道。</p>
木槌微停,随后落下。</p>
“进来吧。”冷淡的女声响起。</p>
“是。”</p>
殿内一灯如豆,虽无蛛网厚尘,可墙角里飘忽的一行萤火还是透出萧索味道。</p>
“怎样?”背坐的女子绾着高髻,背脊挺立。</p>
“成妃娘娘去了。”老嬷嬷说着为她斟了杯茶。</p>
“哼。”女子话中满是讥讽,“爱上他的都是**,被他爱上的定然不寿。”</p>
木鱼声微乱,时重时轻,很是不甘。</p>
“娘娘。”老嬷嬷跪在蒲团边轻叹,“王上昏厥了。”</p>
咚!</p>
惊声打破满室寂寥,萤火仓皇飞蹿,好似扬起的灰烬一般。</p>
“是因为……”女声些微颤抖,不复傲慢,“成妃?”</p>
老嬷嬷低着头,默默无语。</p>
“为什么?”声音陡然拔高,女子挥袖甩开木槌,“就因为那张脸?”她挺起身,拿过铜镜,“就因为那张脸,他不愿多看本宫一眼。”望着保养得宜的红颜,她露出苦笑,“就因为那张脸,他终究将本宫同彻然舍弃。凌准,只有她的儿子才是亲儿子吗?凌准,你好狠啊!”她打开矮柜中的暗屉,轻抚着一个布满昙花花纹的红木小盒。</p>
“娘娘!”老嬷嬷见状大惊。</p>
“董嬷嬷。”她幽幽取下珠钗,“你说,所有殿下中最像王上的是哪个?”</p>
董嬷嬷闷声不语。</p>
“不敢说本宫替你说。”珠钗为匙打开七窍玲珑锁,她沉凝双目,阴冷勾笑,“自然是小九。父子二人看似无情实有情,都没出息地盼着一个女人。”木匣慢慢打开,她翘起兰花指拿出一个净白瓷瓶。</p>
既然像就要像到底,如此也不枉母后对你的一片“苦心”。</p>
董嬷嬷攒起眉头,就着微暗的烛火偷偷望去。这表情,十多年前她就瞧过,如今再看心中仍忍不住发寒。</p>
绣鞋轻移,冰蚕素裙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秋净娴推开木窗,向南眺望。虽说禁军战败,本宫被关进暗不见光的冷宫,可在这宫墙内你却不是本宫的敌手啊,小九。</p>
“董嬷嬷。”</p>
“奴婢在。”</p>
“人生如露月如昙,玉质芳华只一夜。”难言的快意在眼中流动,王后慢慢摊开手掌,“董嬷嬷,懂了吗?”</p>
南风徐来,时明时灭的萤火落在瓷瓶上,反射出冷光。</p>
“奴婢明白。”</p>
月挂中天,华灯初上,璀璨灯火映着宫人慌乱的身影。</p>
“太医呢?”内侍抱着拂尘翘首以盼。</p>
“来了!来了!”</p>
胡须花白的老太医跌跌撞撞地被人拉进寝殿,只听耳房里溢出惊叫。</p>
“妹妹?!太医!太医!”</p>
老太医闻声而去,还没掀开珠帘就一个趔趄被拽到了另一边。</p>
“这里这里,王上在这里!”宫人牵牛似的牵他。</p>
“可……”太医指着耳房。</p>
“哎呀,那是韩将军的妹妹,只是哭晕过去,不打紧的。”</p>
不打紧?太医望着地上延绵一路的血迹,不由皱眉,问题怕是大了啊。</p>
浓浓的血腥飘浮在空气里,秦淡浓按着云卿左肩上裂开的伤口,温热的液体汩汩流出。</p>
“妹妹?”淡浓在云卿耳边轻喃,“妹妹,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啊?”淡浓**泪接过白练再次覆上伤口,没一会儿白练浸得鲜红。</p>
“为什么?”云卿睁着眼,无神地望着她。</p>
“妹妹,你别说话,过一会儿殿下就来了。”</p>
“为什么?”她依旧喃喃,眸中**似水月光。</p>
“妹妹?”淡浓俯下身,侧耳倾听。</p>
“阿律,弄墨,究竟是为什么?”肩上的痛她能忍,可心痛又怎能忍?</p>
她苦练武艺为的是什么?易钗而弁为的又是什么?她穷尽一生苦苦追寻的,为何他们却轻言放弃?</p>
阿律是,弄墨也是。</p>
“为什么?”她攥紧双拳,鲜血自左肩喷涌而出。</p>
“妹妹,冷静点儿。”</p>
“为什么?”她的声音无力而嘶哑,惨白的脸上满是汗珠。为何只有她一人在旋涡中挣扎?不,不是一个人,她已不再是一个人了啊。失去血色的唇微微掀起,“修远…”</p>
“谁?”秦淡浓贴在她唇边。</p>
“为什么?”云卿终是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困倦,眼皮沉沉地合起。</p>
为什么,修远,为什么他们不愿坚持下去?</p>
“有时候我们无法左右他人,你执意的也许别人正要放弃。”</p>
对了,那夜他就是这么说的,可是她不懂啊,仍旧不懂。</p>
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懂。</p>
宫灯在夏夜里飘摇,南风吹响了檐角挂着的铜铃。</p>
长长暗影曳了一地,耳边尽是凌乱的脚步声。</p>
“幛子、果子、奠酒、礼器!”宫女穿着白衣叉腰喊着,“快去备齐,一样都不能少。”她抚额叹了下,随即扯住打身边经过的巧儿,“巧儿你去哪儿了,我这都快忙翻天了。”</p>
“啊。”巧儿手一颤,碧玉碗里洒出少许汤药。</p>
丧服宫女瞅了一眼,柳眉微皱。</p>
“这是给韩小姐的。”巧儿垂下头道。</p>
“先拿进去再过来帮忙,唉,今夜怕是不能睡了。”</p>
“是。”巧儿低眉顺目地应道,如鼓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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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沿流动着碧玉琼光,暗色的涟漪浅浅回荡。</p>
没想到娘娘最终下手的竟是那位小姐,怎么会这样啊?</p>
她掀开珠帘,“夫人。”</p>
“快拿来。”秦淡浓抹掉眼角的泪,伸出手去。</p>
那只碧玉碗看似轻盈,实则沉重,因为她知道,这汤药苦涩得令人绝望。可她不过是一粒棋子,没资格过问主子的事情,也没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耳边喧嚣难抑,巧儿静静地立在一边,看着秦淡浓将那碗汤药一点一点喂进那人的唇里。</p>
忽地,帘外出奇寂静,静得好似时间停滞,片刻只听内侍长一声惊吼:“殿下!王上并未召见,还请殿下慎行!”</p>
脚步声一前一后,似在紧紧追随。</p>
哗的一声珠帘撩起,只见凌翼然逆着光站着,墨发红袍格外炫目。</p>
“殿下!”内侍长得显匍匐在地,“宫规铁律,擅入后宫者视为谋逆,还请殿下三思。”</p>
“哼。”阴影遮面,薄唇微微翘起,“那又怎样?”凌翼然答得肆意,行得张扬,随手一带雕花木门哐地合上。</p>
得显愣住,眼前珠帘击玉,耳边则是惊心声响。</p>
一步,两步,凌翼然艰难地走着。</p>
地上散落着一团团血布,湖色的床褥已浸得鲜红,那人仰面躺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p>
他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太过专注地看着,当她手指微微颤动,凌翼然立刻将她搂在怀里。她浑身透着凉,完全没有染上夏日的燥热。</p>
“太医呢?”凌翼然按着她左肩的伤口,冷冷问道。</p>
“太医们在替王上会诊。”放下已见汤底的玉碗,淡浓无奈答道。</p>
“唔……”怀里的人咬着唇,压抑着呻吟。</p>
“痛就叫出来。”凌翼然俯下身沙哑道,“卿卿,不要忍。是我啊,允之。”</p>
轻掀的唇瓣霎时抿起,痛苦的低吟被锁得妥妥当当。</p>
“六幺。”凌翼然不悦开口。</p>
“殿下。”门外轻轻应着。</p>
盖住**的左肩,凌翼然将她打横抱起,“传三品以上太医去白萼殿看诊。”</p>
六幺望着穿帘而出的主子,“可是……”</p>
“还不快去!”</p>
“是!”</p>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众人眼中只有那身似火红袍。</p>
张扬的颜色点燃了闷热的夏夜,在长长的宫道中渐行渐远。</p>
繁星映水,渔火连心。江上,一叶扁舟随波逐流,船舷上立着两人,仙风道骨,不似凡人。</p>
“为何去云都?”鹤发白须迎风扬起,丰怀瑾看向身侧老友。</p>
大和尚微微笑着,并未接言。</p>
月离于毕,摇光正南,明亮了十六载的后星渐渐黯淡,一切真会照着命格那般进行吗?</p>
仰望浩浩天际,了无微哂。履霜踏雪笑前生,海阔天高任纵横。</p>
“了无。”丰怀瑾白眉轻拢,似有一叹,“你可猜到了什么?”</p>
避而不答,大和尚抬起手,遥指东天,“你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