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莫道清风无市价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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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月见小，夜寒露更微。</p>
这一夜，注定无眠。</p>
凌彻然披着狐皮披风漫步在营帐外，袖中的两拳始终紧握。天不助他，在公主拍马追鹿之时，他就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当然，动心思的不止一人。与老三对视的瞬间，凌彻然就明白，此次抢的不是美娇娥，而是登天梯。</p>
岔口上，三选一。可惜，他选错了路，被老三那头狼叼走了肥羊。凌彻然抬头看了看黯淡的苍穹，愤愤地眯起双眼。估计这会儿，“肉”已经下肚了。</p>
“唉！”他不甘地摇了摇头，身后始终跟着沉默的护卫，一主一仆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冬狩大营的偏角。</p>
“胡闹！”寂静中传来一声压抑的怒骂，出声的正是此次唯一跟来的一品大员，上阁备所的司马，上官密。</p>
凌彻然黯眸一亮，透过缝隙看进帐里。</p>
灯火处，一位男装佳人嗲声喊道：“爹……”</p>
素颜似雪，清眸流盼，不愧是仅次于云都二美的碧荷佳人——上官无艳。</p>
“爹，女儿担心您不适应北地严寒，这才女扮男装一路随行的。”</p>
凌彻然不屑一笑，不过是个小丫头，直到今日上官司马方才发现，真是糊涂。当初舅舅硬是将此人拉到了一品高位，也是早看出他糊涂易控吧。</p>
“哼，说得倒好听！”上官密白了女儿一眼，“你爹虽老却不糊涂，你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见那人一面吗？”老头语气有点冲，毕竟女儿倒追定侯已成为云都笑谈，让他这个一品大员着实无颜。</p>
上官无艳娇嗔地嘟起嘴巴，娇容透出绯色，倒是别有一番风韵。“爹……”她拉住老头的衣袖，娇声道，“女儿不给您添麻烦，就远远地看一眼，就一眼。”</p>
“不行！”上官密甩袖，“你给我趁早回去，这哪里是女人该来的地方！”</p>
“爹！”上官小姐不依了，愤愤跺脚，“要不是您不给女儿出头，不为女儿牵线，女儿至于千里追夫吗？”</p>
哦？隐在帐外的凌彻然挑起嘴角，追夫？看来这碧荷佳人是有备而来啊，有点儿意思。</p>
“您明明是当朝一品，女儿又是名满王都的大家闺秀，若说比不过那容若水和董慧如，女儿咬咬牙也就认了。”上官无艳绕到她老爹面前，玉颜微红，染着薄怒，“可凭什么那韩月下也骑在我头上？她哥哥只是个二品，算起来还是您的部下，凭……”</p>
话未说完，她的嘴巴就被上官老头一把捂住。</p>
“丫头，你还要不要命？”上官密长须微抖，圆眼暴睁，“这军国大事轮得到你插嘴？”</p>
上官无艳气呼呼地推开她老爹，“爹爹还是那么怕事。”</p>
“你！”老头上前一步，举掌欲掴。半晌，无奈地垂臂，“唉！”这声叹息似有不甘。</p>
一个无脑，一个无胆，还真是便于掌控啊。凌彻然冷笑一声，准备离开，忽见上官无艳瘪了瘪嘴，腮边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他停下脚步，眯起双眼，片刻之后便有了主意。</p>
真是天助他也！</p>
荣侯背着手，施施然走进帐里。</p>
“七殿下！”上官密顿时傻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恨恨地瞪了女儿一眼，都是这个丫头惹的祸！</p>
凌彻然笑容淡淡，温煦的眼眸瞥向面容煞白的上官无艳，“上官小姐安好啊。”</p>
被点名问候的上官无艳知道怕了，她垂头屏息，速速躲到老头身后，低声道：“臣女见过七殿下。”</p>
凌彻然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如表妹所说，这丫头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不过，他要的就是这种笨女人。</p>
上官密虽然不够聪明，但好歹也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七殿下实际上有多阴狠。心头惴惴，不觉之中背上已浮起一阵冷汗。</p>
“小姐这份孝心，本侯着实敬佩。本侯听说，会盟宴席上还缺一个领舞。”</p>
闻言，上官无艳美眸一亮，猛地抬头，“领舞……”</p>
上钩了，凌彻然暗笑，“酒宴一事原属三王兄掌管，他这一不见，自然就压到了本侯头上。在王侯面前献舞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这人选让本侯着实犯难啊。”他蹙眉摇首，轻轻叹气。</p>
这可是出头的好机会，上官无艳兴奋得手指微颤。她最擅舞，只要在定侯面前一展妙姿，他一定会对自己倾心相对的。思及此，她慢慢地从老头身后走出。</p>
上官密暗叫不好，刚要扯住女儿的衣袖，不想却被她巧妙躲开。</p>
上官无艳垂首望地，微微屈膝，“臣女不才，愿为殿下分忧。”</p>
“哦？”凌彻然装作惊喜地出声，“上官小姐会舞？”</p>
“是。”她唇角绽出艳丽的笑容，“臣女曾跟着蝶衣学过五年长袖舞。”</p>
“原来是舞仙蝶衣的嫡传弟子啊！”凌彻然拊掌大笑，“小姐真是真人不露相，解了本侯的燃眉之急。”</p>
不论上官密如何挤眉弄眼，他那迷了心窍的女儿愣是视而不见。万般无奈之下，他小声开口了，“殿下……”</p>
凌彻然笑笑应声，“嗯？”眸中寒光乍现，惊得老头猛地埋首。“有事吗，上官大人？”他道，语调轻软，却让人不寒而栗。</p>
上官密不仅背脊，连额头上都浮起虚汗，“没……没……”</p>
明知七殿下在算计自己的女儿，可他还是不敢出声。怕，他怕啊，这个备所司马一职可是右相大人赏的。人家只要动动脑子就能将自己打入地狱，他只能依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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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彻然见上官密识时务地闭嘴，嘴角微微勾起，“成吾。”</p>
“殿下。”身后那个安静的护卫突然出声，上官父女这才感觉到他的存在。</p>
“给上官小姐收拾一个干净的帐子，明日带着小姐去舞姬那里。”他沉声道，“可要好好伺候着。”</p>
“是。”</p>
“谢殿下。”上官无艳兴奋地行礼，随着高大的护卫走向冬狩营帐。</p>
脚步声渐远，凌彻然还俯视着下方，用目光压得上官密不敢抬首。</p>
“上官大人。”</p>
“臣在。”</p>
凌彻然慢慢地俯下身，在老头耳边轻语道：“想做左相吗？”</p>
上官密蓦地抬首，双眼暴睁，“殿下……”</p>
凌彻然高深莫测地笑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p>
三个字给了上官密无边的遐想，好好干，呵呵，好好干。这次别说是卖女儿，就是卖老娘，他上官密也干了！</p>
凌彻然眯眼看向远处重山。哼！公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枕头风才更有效，三哥你不知道吗？</p>
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暗幸几家忧。</p>
只是忧，从来就没在这位的心里停留。</p>
凌翼然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杯沿，“乔学士，这就要走了吗？”</p>
被点名的中年男子拱手一礼，“茶也喝过了，再留下去恐遭人非议，下官还是先行告辞。”</p>
凌翼然理了理衣袍，缓缓站起，“那就不送了。”</p>
乔辨垂首后退，转身刚要离去，只听寒夜里飘来婉转的轻语，“公主的马鞍是大人做的手脚吧？”</p>
乔辨心脏骤缩，愣在原地。</p>
“天骄公主自小蛮横，对储君殿下多有冒犯。此次会盟翼王又摆明了要和我朝结亲，若鸳盟结成，那储君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毕竟翼王只有这一个女儿。”凌翼然撩起衣袍，悠闲地坐下，“而冬狩，正是除去公主的最佳时机。”</p>
乔辨机械地转身，面色惨白地看着灯火下的那人，有一种被剥光的耻辱感。</p>
凌翼然懒散地托腮，“大人见我三哥和七哥对公主紧追不舍，心知只有本侯可以相交。于是就趁着公主失踪、今夜混乱之际，前来一探究竟。可对？”黑瞳一瞟，精光四射。</p>
乔辨屏住呼吸，不敢动弹。这何止是被剥光，简直是被剖体！</p>
“呵呵……”凌翼然笑得妖媚，“大人真是谨慎，喝了两盏茶都不愿透露半句真意。可惜啊，可惜！”</p>
“可惜”两字成功地引起了乔辨的兴趣，“殿下？”</p>
凌翼然看也不看他，“本侯原以为能在翼王手下保住性命，翼国储君应该是个聪明人。”</p>
原以为？乔辨听出了门道，愤愤瞪眼，“殿下此言何意？”</p>
凌翼然无视他的怒气，以指弹杯，发出清脆而绵长的声音，周遭安静得足以积聚乔辨的怒火。他一时气急，刚要甩袖离去，只听暗夜里飘来微冷的语调。</p>
“这点儿伎俩，连身处局外的本侯都猜得出，更何况翼国王上呢？”</p>
如寒风吓杀了百花，冬寒凝住了大地。乔辨心中的怒火骤熄，取而代之的，是不尽的恐惧。是啊，连这位九殿下都猜到了，更何况老谋深算的王上！太明显了，一开始这个计策就太明显了。他猛地回神，无措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宁侯。</p>
他该怎么办，王储殿下又该怎么办？</p>
乔辨乱了。</p>
凌翼然瞟他一眼，轻轻地勾起嘴角。</p>
今日公主失踪、马鞍被毁的消息刚传来，他就猜到了是谁干的。自从翼国君臣到了建州虞城，他就发现了这位乔学士的异样，乔辨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公主身上。果然，如他所料，翼国王储怎么会放弃与青国相交的大好机会，这位便是前哨。他故意装病让公主知难而退，为的就是表明立场引乔辨入套。</p>
今夜他大开帐门，请君入瓮，这位就来了。坐了一会儿还想跑，哼，那就下点儿猛料。凌翼然倚坐在那里，他在等，等乔辨开口。</p>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焦虑一点一点吞噬着乔辨的心。</p>
凌翼然随手拿起一本《笑谈》，密睫微垂，目光在纸上游移，嘴角不时勾起。</p>
噼啪！灯盏里爆出火花。</p>
“殿下。”乔辨语音涩涩，几经挣扎终是开了这个口。</p>
“嗯？”凌翼然应着声，手指却稳稳地翻过书页，目光不起。</p>
乔辨深深一揖，“殿下救我！”宁死也不能说让他救王储，不能。</p>
救他？凌翼然慢慢放下书册，秀美的长眉微挑，可真会说话啊，事到如今还要护住主子的颜面。看来，王储**并不弱。他坐正身子，“翼王杀李显只是为了下台阶，下一步可就是觅真凶。公主难免骄纵，听说公主很不得人心啊，嗯？”</p>
“嗯。”乔辨轻轻应声，忽地抬首，眼中闪过异色。</p>
凌翼然笑得轻快，“本侯还听说，翼王曾有意将公主下嫁给宰相之子，而后又悔婚了。”点到为止，再不多说。</p>
是啊，田相为此耿耿于怀，连送行时都面覆寒霜。乔辨心头大喜，这田相对王储向来事事掣肘，将脏水泼在他身上，这可是一箭双雕啊。好计，好计。乔辨兴奋之余，心头涌起不安。他慢慢放下平举的两手，神色复杂地看向眼前这人。</p>
论手段，论心机，他们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一个天，一个地……</p>
这眼眸，透出无尽的……王气。</p>
王储殿下，臣终于为您找到了最可靠的盟友。就是他，就是这位九殿下，乔辨从未如此笃定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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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乔辨再行大礼，“此次王储命臣前来，其实是有要事相商。”</p>
凌翼然莞尔一笑，知道自己又赢了。他向后招了招手，六幺机灵地为两人再添一盏茶。</p>
夜，还很长。</p>
公主？翼王？</p>
待阎镇百年之后，翼国又是谁的呢？</p>
显然，九殿下找到了答案。</p>
其实窥探到这一答案的并不止他一人……</p>
青国王帐里燃着炭火，凌准靠在睡榻上，双目闭合，手里还拿着一本密折。</p>
内侍得显见状，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刚要为凌准盖上被子，只听一个沉声响起。</p>
“怎么样了？”</p>
得显惊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回王上的话，三殿下和公主还没消息。”</p>
凌准冷哼一声，这老三想打什么主意，他清楚得很。“老七呢？”他合着眼，继续问道。</p>
“七殿下出去散步了，至今未归。”</p>
散步？彻然哪里会那么老实，他这个儿子可不是束手就擒的人。</p>
“那小九呢，还病着吗？”凌准颇有兴致地开口。</p>
“是。”得显轻重适宜地为青王捏起肩膀，“九殿下这几天都没出过帐，刚才有位翼国官员去探病了。”</p>
凌准忽地睁眼，嘴角越扬越高，“呵呵呵……”笑中伴着猛咳，得显习惯性地递上一块黄帕。凌准掩住嘴，一口甜腥冲喉而出。</p>
兴奋，抑制不住地兴奋。</p>
今夜，御座初试，一人胜出。</p>
山雨欲来风满楼，用这句话来形容当下的局势真是再贴切不过。明日便要登坛盟誓，三殿下和公主却至今未归。到手的盟约会就此付之东流吗？周围大臣们皱起的眉头上，仿佛都挂着这样一个疑问。</p>
看着眼前精美的陈设，云卿明白，这次会盟决不是青王突然起意，而是早有算计。她埋首轻叹，心中浮起一丝焦虑。</p>
这两日，哥哥都未曾休息，若再找不到，就免不了被迁怒了。三殿下见好就收吧，若毁了会盟，就算是一万个公主也救不了你。</p>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平日里举止得宜的贾侍郎着魔似的跑来，一向平整的束发凌乱散开，平添了几分女气。</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