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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结束, 寒假开始。</p>

袁波又打了一次电话过来, 听说袁宁想回来看看, 狠狠心骂了袁宁一顿, 让他趁着假期好好学习, 要不然以后考不上大学就见不了面了。</p>

挂了电话, 袁波又蹬着小三轮去收废品, 废品站攒了很多旧书,袁波集了一套中小学教材,平时翻着看, 有不懂的,就跑回学校问老师,老师知道袁波家里的情况, 很喜欢这个上进的孩子。</p>

袁光还小, 上次又吓坏了,总爱一个人躲着, 袁波怕他以后都是这懦弱模样, 就抽空带着他回了老家一趟。镇子虽然也小也破, 但比遍地**和大小便的村里可要好多了, 入冬了, 村里人没什么事干,平时就聚在石坪上打牌, 手里夹着老山烟,一笑, 咧开一嘴黄牙。</p>

袁光看着这记忆中的景象, 心里莫名很排斥,他抓紧袁波的手,跟着袁波往前走。</p>

没一会儿,他们走到了原来的家里。</p>

那里已经变了样,风韵犹存的寡妇如愿嫁给袁家二伯后越来越泼辣,产后胖了二十斤,正叉着腰站在门口骂人。袁家二伯急匆匆回来了,腆着脸向寡妇讨钱,寡妇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p>

袁家二伯赌红了眼,眼看要不到钱了,抬手就扇了寡妇一巴掌。寡妇也怒了,伸手去扇袁家二伯巴掌,两个人就在大门前扭打在一块。</p>

袁波牵着袁光绕开,走过大半个村子,绕回了祖屋那边。几个孩子的家长正围在大门口,说袁家大堂哥欺负人,要来讨说法。袁奶奶站在大门口,叉着腰大骂:“讨什么说法,我孙子能欺负你们家孩子就是本事!”</p>

大堂哥躲在袁奶奶背后,恶劣地朝来讨说法的家长们做起了鬼脸,一点都不觉得羞愧。</p>

当然不羞愧,袁奶奶都这样说了,能指望他怎么羞愧。</p>

袁波牵起袁光的手,踩着满是泥泞的烂泥路,一步一脚印地往村外走。他说:“小光,你想生活在这种地方吗?”</p>

袁光慌忙摇头:“不想。”</p>

袁波说:“这种鬼地方,连三叔三婶那么好的人都救不了,我们更救不了。我们以后要有出息,才不用回来争那三两亩地。”他坚定地望着前面的路,“外面的世界大着呢,小光,我们以后要当顶天立地的人,不要像那好赌成性的**,也不要像那眼瞎心盲的老太婆。”</p>

“**!”袁光跟着骂,“老太婆!”</p>

“对,拿出这样的气势来,我们小光是最勇敢的。”袁波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了眼自己生活了六年多的村庄。也许有一天他会像三叔三婶一样回来帮助它,但就现在来说,他很庆幸能够离开这个地方,能够摆脱那种渣滓。</p>

两个小孩手牵着手,沿着山路绕过一个又一个弯。</p>

灰扑扑的天空飘起了雪。</p>

“下雪了!”</p>

欢喜的声音在章家飘散开。</p>

一大早天就阴了,章修严还是领着袁宁去晨跑。当时看着灰沉沉的积云,章修严就告诉袁宁今天可能会下雪。结果早饭还没吃完,章秀灵就惊喜地叫了出声。小孩子都是喜欢雪的,即使下雪很冷,但雪多起来以后就很好玩。</p>

三个小孩整顿早饭吃得匆匆忙忙。章秀灵最先跑了出去,章修文紧跟其后。袁宁看了眼章修严,发现章修严好像没生气,也放下饭碗说:“我吃饱了。”说完马上迈开小短腿,跟着章秀灵和章修文跑到外面。</p>

章秀灵穿着小短袄和红通通的长裙,高兴地在小雪里转着圈,章修文站在一边,仿佛是她的忠实观众。袁宁跑到章修文身边,等章秀灵转够了,马上和章修文一起热烈地鼓掌。</p>

章秀灵说:“下面由章修文来表演雪中舞剑!”</p>

章修文很给面子,有模有样地找了根树枝,嚯嚯嚯嚯地表演起来。</p>

薛女士站到落地窗边看着他们玩。</p>

章修严也站到薛女士身边。</p>

薛女士说:“你怎么不一起出去玩?”</p>

章修严不吭声。他可是他们的大哥,要是和他们玩到一块,兄长的威严简直荡然无存!</p>

“明明在牧场那边和宁宁玩得很开心。”薛女士看了章修严一眼,语气满是有心,“回来以后又和以前一样了。要不你再带宁宁去牧场那边玩玩?”</p>

“本来就打算去的。”章修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袁宁期末考考得那么好,他本来打算带袁宁回南广那边一趟,但袁波打电话来打消了袁宁回去的念头,他自然要给袁宁另一个奖励。他望着袁宁三人,“到时会带上章修文和章秀灵。妈妈要一起去吗?”</p>

薛女士有些犹豫:“这么多人过去,会不会太麻烦谢老先生了?”</p>

章修严说:“不会。”</p>

谢老得了他的提议,马上找了几个还在业内活跃的学生过来商量。他的朋友们见他终于又联系业内的人,也都过来看他。知道他的想法之后,所有人都很赞同,还纷纷提出要参与。</p>

于是“华夏音乐基金”成立了,由谢老几个学生亲自管理、运作,每年派人分头到各地的少年音乐比赛去观赛,对里面出现的好苗子进行资助或奖励。</p>

学音乐前期的耗费非常巨大,而且想出头非常难,这个基金的意义不仅仅在于金钱上的资助,还在于“资源”上的——谢老认识的,可都是业内的顶尖人士!入了他们的眼,还愁以后的路不好走吗?</p>

一时间,有觉得自己机会来了的,有心动想让自己孩子去争取的,也有带着学生卯足劲准备冲一冲的,总之业内一片欣欣向荣,感觉未来多了个盼头。</p>

谢老家里又热闹起来。</p>

谢老最不爱热闹,再加上过年谢家人肯定会找过来,就想着去牧场避避。章家人要举家跟着去玩,谢老肯定不会在意的,毕竟袁宁他们经常去谢老家看招福,都是谢老家的常客了——多薛女士一个压根不算什么。</p>

傍晚章修严领着袁宁去谢老家,谢老一听,果然很欢迎。袁宁知道自己又可以去牧场了,高兴地扑到招福身上:“不知道冬天的牧场是什么样子的!”</p>

招福给他泼冷水:“肯定没那么好玩。”</p>

袁宁想起了他的朋友:“不知道罗元良在做什么。”</p>

招福知道袁宁的心已经飞到牧场那边。</p>

章秀灵和章修文也没好到哪里去。</p>

准备了几天,章家人占了两辆车,浩浩荡荡地前往牧场。一到地方,小孩子们就撒欢似的到处跑,章修严带着招福在一边看着。招福快十岁了,已经不算年轻,精力远不如袁宁几人。</p>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牧草都被雪染白了,好在积雪不深,羊群还能扒开雪搜寻雪下的枯草。冬天一到,它们的一身膘就少了。章秀灵和章修文是第一次来,看什么都好奇,拉着袁宁到处跑,甚至还跟着程忠去扫羊屎蛋子。棚圈里的地是竹板铺的,有缝,羊屎蛋子会往下掉,三个小孩围着看,看得入了圈的小羊们不好意思地扭过身,给他们看个**。</p>

章秀灵和章修文哈哈一笑。</p>

袁宁问起程忠罗元良在哪里,程忠无奈地说:“还是那样。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人往来,养的鸭子倒是大了,会飞,经常抖着翅膀帮忙放羊赶马。还有前几天开始下雪,山里跑出来头野猪,被他圈进白桦林里了,他那家伙净招些野玩意儿,你们别太靠近白桦林,免得被伤着了。”</p>

程忠正说着,就听袁宁惊喜地喊:“罗元良!”</p>

程忠循声看去,只见罗元良站在那儿,还是又黑又瘦,但身板儿结实了不少,还长高了。他站在那儿望着他们,手里拿着个小桶,里头盛着牛奶,看样子是他刚挤出来的。程忠点头说:“都说喝这玩意儿能长个头,你也喝点。”</p>

章秀灵和章修文都好奇地看着罗元良。</p>

袁宁跑过去说:“姐姐,三哥,这是我和你们说过的罗元良,他雕东西可厉害了,你们都看过的。”</p>

罗元良看了章秀灵和章修文一眼,提着那小桶跑了。</p>

程忠说:“他就这臭脾气,你们别在意。”</p>

袁宁说:“他是害羞了!”见其他人都不信,袁宁强调,“大哥说的!”</p>

章秀灵和章修文齐齐看向负责远远“盯梢”的章修严。</p>

章修严没吭声。</p>

傍晚的时候,一只鸭子飞到袁宁窗口,嘎嘎嘎地向袁宁发出邀请。袁宁刚吃饱饭,回到房间准备看书呢,见那鸭子瞧着特别,顿时想到了罗元良。他问:“是罗元良叫你来的吗?”</p>

鸭子嘎嘎嘎地点头,让袁宁一个人和自己去找罗元良。袁宁看了看关着的房门,手脚并用地爬上窗户,翻到了屋子外面。鸭子摇摇摆摆地往前跑,他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他就瞧见罗元良站在那儿。袁宁高兴地喊:“罗元良!”</p>

罗元良唇动了动,还是没开口,转身往白桦林走去。袁宁愣了一下,察觉罗元良走得不快,似乎在等自己,也就小跑着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白桦林,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天上没有什么云,自然也不会再下雪,整个林子都笼罩在淡淡的夕辉之中。</p>

袁宁迈着小短腿,紧跟在罗元良身后。这样随便跑出来大哥一定会生气的,但罗元良来找他玩,他不想不来。袁宁说:“听忠叔说前几天来了只野猪,它就在这林子里吗?”</p>

罗元良轻轻点头。</p>

袁宁有点害怕。</p>

罗元良顿了顿,还是继续往前走。</p>

袁宁赶紧跟上。</p>

再往林子深处走了一会儿,罗元良停了下来。他蹲下,把地上放着的牛奶往前推了推。</p>

袁宁壮着胆子看去,发现那是个小石洞,里面铺着稻草和羊粪,几只小野猪躺在上面,齐整整地排成一行,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它们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看着迷迷瞪瞪的,有点可爱。</p>

袁宁明白了:“那是闯进来的野猪怀着宝宝吗?”</p>

罗元良点头。</p>

袁宁有点难过:“它死了?”</p>

罗元良点头。冬天并不是适合繁衍的季节,母野猪闯进来时卡在刺树里,受了挺重的伤,他把它带到白桦林。它生下六只小野猪就死了,留下这些小野猪也不知能不能活过冬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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