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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p>

方沫看着这个还嫌自己身上麻烦不够多的家伙, 差点气乐了, 冷哼道:“好,你去吧!”</p>

方炜其实也就是顺嘴那么一说,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 方沫又身受重伤, 绝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见方沫发怒, 嘿嘿一笑,比划着自己的个头,觍着脸赔笑道:“我这样子,就算想去,人家也不要啊!”</p>

方沫刚满十六, 身量未足,扮成女孩儿也就罢了,若是换了年近十九又身材高大的方炜……</p>

方沫想象了下他穿钗裙、抹胭脂的模样, 顿时一阵恶寒,忍不住失笑道:“只许封将军有个平胸的女儿,就不许皇帝老儿有个魁梧高大的贵府娘娘?”</p>

见方沫笑了,自觉受了鼓励的方炜思想又立刻跳脱起来, 听到“平胸”两个字, 笑嘻嘻在胸口比划了下:“你真不用……那个?”</p>

于是被赠送一个“滚”字,撵出房间。</p>

方沫七岁时和方炜一同逃难, 一路上乞儿也做过, 偷儿也做过, 并不会觉得扮成女孩儿有多难为情,但是让他在胸口绑上那么不舒服的两团,却是休想——天底下平胸的女孩儿多的是,加他一个怎么了?</p>

******</p>

三月里设宴,设的当然是桃花宴。</p>

权贵们设宴,请帖、座次、菜品等等都大有讲究,而客人们从衣服首饰,到赴宴时间,也都各有名堂。</p>

一般来说,身份越高的,到的越晚,如今这庸城,身份最尊贵的当然是光禄大夫刘经业,只是如今连皇帝老儿自己的位置都坐不稳了,他封的官儿分量自然也要大打折扣,加上这次刘经业算是主人家,所以到的反而最早。</p>

接下来当然便是庸城如今实际上的主人封毅了,是以当歌姬们在堂前载歌载舞,客人们在席上谈笑风生,而封毅的座前却始终空空如也时,所有人都不以为意。</p>

不过封毅虽然迟迟未至,封夫人却到的极早,刘经业是奉了皇差来的,自然不可能带家眷,加上对庸城人生地不熟,是以设宴一事,他名义上是主家,却托了封夫人来筹备,她当然要早些过来。</p>

此刻厅外园林的石径中,封毅正带着方沫几人缓步而行。</p>

“我不管你们和霍家堡之间有什么恩怨,也不管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凑热闹,但是……”封毅抬手斥退侍者,口中淡淡道:“今天的宴会上,谁都不许胡闹!”</p>

“哦!”</p>

正被满目灿若烟霞的桃花吸引的方沫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冷不防走在前面的封毅猛地停步转身,顿时吓了一跳,抬头愕然看向差点被自己撞上的封毅。</p>

看着傻乎乎盯着自己的方沫,封毅只觉得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这丫头有一双好看到了极致的眼眸,只是一向清冷的厉害,也正因为如此,当那双眼睛冷不防露出这种茫然又无辜的神色时,便让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硬起心肠来。</p>

神色一缓,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一指头弹在方沫眉心,斥道:“不要说‘哦’,说‘好’!”</p>

痛痛痛!</p>

一品高手的一指,便是方沫全神贯注也未必能躲得开,何况他还分了大部分精神在疗伤上,顿时被弹个正着,方沫愤怒的瞪向封毅:丫的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手劲有多大了!你是一品啊,一品!</p>

见封毅作势又要来一下,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方沫连忙后退,收回冒火的视线,伸手揉揉眉心,不满的嘟囔道:“我们答不答应有什么关系……说的好像我们打得过霍修似的。”</p>

封毅见他直到现在还不肯正面作答,差点气乐了,道:“你若能打的过霍修,我又何必管你?爱怎么闹怎么闹去!”</p>

他养在身边的几个儿女,几时让他操过半点心,倒是这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女儿,从昨天进城的那一刻起,就不断的给他惹麻烦,且时时刻刻准备继续惹麻烦。</p>

方沫冷哼一声不说话,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封毅一时间拿他没辙,转向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方炜,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小沫也就罢了,若是你因为主动惹是生非,招来杀身之祸,莫怪我袖手旁观、见死不救。”</p>

方炜眨眨眼,道:“那是不是说,小沫就可以尽管惹……”</p>

方炜话未说完,便被封毅身上散发出来的强悍气息逼的呼吸一滞,不得不闭嘴,封毅收敛气息,淡淡道:“看住他们。”</p>

转身便走。</p>

文卿抱拳应是。</p>

方沫和方炜对望一眼,双双跟上封毅,文卿在更后些的位置,方炜回头对他做个鬼脸,笑道:“文将军,我们有两个人呢,你却只有一双眼睛,准备怎么看住咱们呢?”</p>

文卿淡淡道:“顾公子身为男儿,生死自负。只要不连累二小姐,如何行事何须文某多事?”</p>

意思就算不管他的死活咯?</p>

方炜回头,对着方沫挤眉弄眼,装模作样的叹气道:“看吧看吧,这就是有爹和没爹的区别啊!”</p>

方沫知道他口中的“有爹”和“没爹”,并不是真的是老爹,而是指“靠山”二字,耸耸肩随口答道:“过惯了都一样。”</p>

少年随意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封毅身体微微一僵,脚步顿了顿才恢复如常,文卿抬头看了方沫一眼。</p>

方炜笑笑,道:“那倒也是。”</p>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便学着靠自己活下去,虽然艰难了些,却平平安安的活到了现在,如今十年过去,早便习惯了不依赖任何人……除了对方。</p>

靠山这种东西,他们既然以前从未有过,以后自然也更不需要。</p>

热闹的大厅在封毅他们进去之前就已经安静了下来,乐曲停歇,片刻前还在翩翩起舞的舞姬们也恭敬退到一边。</p>

年近五旬,蓄着三缕长须,相貌清癯、文质翩翩的光禄大夫刘经业待看见封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才含笑起身,道:“封老弟现在才来,可叫我们等的好苦。”</p>

封毅笑笑,道:“顺道去接了下小女,耽误了片刻,刘大人勿怪。”</p>

一句话,便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跟在他身后的方沫身上,宛若实质的目光几欲刺穿他脸上的面纱。</p>

封夫人派人迎回外室女的消息,在权贵中不算秘密,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封家二小姐到底是何等样人。想着生母早逝,又被生父无视,还有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的身份,这样的女孩儿应该是娇娇怯怯、我见犹怜的小家碧玉吧?然而看看封毅身边这位气韵悠然、身姿如仙的少女,浑身上下,哪有半点小家子气?</p>

即使看不见容貌,只凭气质,便已令人怦然心动。</p>

更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是,封毅的性情众人皆知,他在儿女的事上,既不算严厉,更称不上慈和,态度几乎可以用冷漠两个字来形容,便是他唯一的嫡女封苓儿,也不曾被他带着在任何正式场合出现过,更别提什么亲自接她赴宴。</p>

原来这位被冷落了十多年的封二小姐,在封毅心中竟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p>

不过……也有人将目光落在双目含笑的刘经业身上:或者也有可能,是同封夫人一样,舍不得养在身边的嫡女,故意用这位外室女转移刘大人的视线,试图移花接木、李代桃僵?</p>

毕竟这才是这位封二小姐回庸城的真正原因,也是封夫人这么殷勤的替刘大人筹备宴会的目的不是?</p>

无论如何,因为封毅对这位外室女的额外亲近,以至于封毅一行人走到座位时,方沫和方炜的席位已经被人不动声色的挪到了封毅的身边。</p>

宴席布置的是两人一席,刘经业独坐主位,身侧略靠后的位置,是与他同来的官员。封毅及其家眷下属,占据了客位左侧数个席位,与右侧的霍家堡一行人遥遥相对,其他人皆奉陪末座。</p>

看着眼前的情形,刘经业心中暗叹一声,神色有些黯然。虽然武道高人向来地位超然,武林各大势力也雄踞一方,但也唯有乱世将至,才会出现如现在这般,朝廷大员与武林豪雄分庭抗礼的情景。</p>

如今他虽坐在主位,其实该和封毅的位置互换一下才对。</p>

他是代替朝廷试探并巩固封毅的忠诚而来,替陛下迎封家女进宫为贵妃,而霍家堡一向桀骜不驯,和官府魏晋分明,如今却忽然上门求娶封毅的女儿……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p>

刘经业也不知道封毅会如何选择,但想着无论怎么样,哪怕迎不回贵妃娘娘,也能弄清楚封毅的态度,让陛下能有所决断,却万万没想到,封毅竟然忽然又蹦出一个女儿,原本不是一就是二的选择,忽然变得多了许多变数。</p>

封毅这种时候亲自带封菀儿前来赴宴,并亲口证实她的身份,就是为了让两个女儿,一个入宫,一个嫁给霍惊鹤,好左右逢源?只不知两个女儿,他更看重哪一个?</p>

沉吟中,封毅带着方沫等人在厅前落座,刘经业轻轻拍掌,场中歌舞又起,顿时又热闹起来。</p>

方沫刚坐下,便觉得如有芒刺在背,侧头向左侧看去,便见邻座一个和他一样,也是白纱蒙面的少女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双水润的明眸充满怨毒,发现他看了过去,冷哼一声,不屑的撇过脸去。</p>

倒是坐在她身侧的年轻男子,看着方沫的目光在好奇中还带了几分亲近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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