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倒戈相向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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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是一名负责在官驿外面值守的士兵。</p>
对他而言，什么县令御史大斗法，贪污受贿，那统统不**的事。</p>
小人物就该有小人物的生活方式，只要散值之后能喝上一盅热乎乎的小酒，能有个婆娘暖炕头，跟兄弟们侃天侃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p>
但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八卦。</p>
譬如老赵跟其他值守官驿的弟兄们，这几天就对唐御史带回来的那位大美人格外好奇，私底下不止一回揣测那位大美人的身份。</p>
有的人说，那美人是唐大人家里的小妾，因为受不了家里大房的嫉妒，眼看唐大人南下办差，便也跟着偷跑出来，一路追寻至此。</p>
也有的人说，美人是别的官员送给唐御史的礼物，唐大人一见之下非常喜欢，竟连须臾也离不得，非要将人时时带在身边才好。</p>
还有人说，其实那位大美人是良家女子，被唐御史看中之后强掳过来的，唐御史这趟奉差办案，是为了查去年吴江饥荒的事情，结果来了之后却顾着跟女子纠缠勾搭上了，连正事也不管，看来也是个**污吏。</p>
谣言很快就在官驿传开来，并且还有逐渐往外蔓延的趋势。</p>
但不管内容多么离奇荒诞，有两点是被老赵和他的同僚们所公认的。</p>
一是那美人的确很美，美得惊心动魄，差点要把人的魂儿也给勾了去。</p>
苏杭多美人，老赵他们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自忖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跟那些个乡巴佬不一样，可唐泛身边那位大美人，确确实实美妙得不可方物，以老赵等人贫瘠的词汇，根本想象不出要如何来描绘她的美貌。</p>
头一回见到的时候，他们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美人带着香风被唐泛带入官驿中，事后难免暗暗嘲笑自己当时太失态了，但当他们看到同样住在官驿里的杨御史面对美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时，大家马上就心理平衡了：敢情不是弟兄们没见过世面，是大美人实在是太美了。</p>
这样一朵比牡丹还娇嫩的花儿被唐泛采撷了去，不得不说，所有人都羡慕嫉妒恨得很。</p>
还有第二点公认的，那就是唐御史对这位大美人千娇百宠，只差将人拴在裤腰带上，时时带着走了。</p>
就老赵值守的这几天来看，但凡唐御史出门，不管去哪儿，办什么事情，都会带上对方，甚至据说就连去知府衙门拜访府尊大人，也都将那女子给一并带了进去，毫不避讳，简直令人瞠目结舌。</p>
不过这也难怪，这样的美人，就算换了他们能一亲芳泽，那真是死也甘愿了，大人们也是人，又有什么奇怪的呢？</p>
可以想见的是，等唐御史回京之日，一定也会将大美人也带走，而如果唐御史家中正室不是母老虎的话，大美人以后一定会独霸唐御史后宅了。</p>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不在皇帝后宫，却让一个四品御史给占了，也不知道唐御史能不能守得住！</p>
任凭外面风风雨雨，天花乱坠，唐泛听而不闻，兀自带着肖妩进进出出。</p>
虽然出门的时候，唐泛也会细心地让肖妩带上纱帽遮掩容颜，但那窈窕身姿又能骗得了谁呢，不过数日，几乎半个吴县的人就都知道唐泛身边有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与他同进同出，同起同食了。</p>
但凡男人，无不在心中感叹唐泛的艳福。</p>
不过对于肖妩来说，却又是另一番心情了。</p>
她并不晓得唐泛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只是依照陈銮的吩咐，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并且将他的名声彻底败坏，就算两人没有夫妻之实，也要竭力让外人觉得肖妩早已成为唐泛的禁脔。</p>
现在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唐泛也的确对她迷恋甚深，但肖妩却高兴不起来。</p>
因为唐泛虽然很迷恋她，却非要谨守什么君子之约，除了搂搂抱抱和摸个小手之外，二人竟是更进一步的关系也没有。</p>
但这并不算什么，自诩君子的人肖妩见得多了，像唐泛这种也不是没有过，让肖妩纠结的是另外一件事。</p>
唐泛现在已经喜欢她，喜欢到片刻也离不开她了，不仅出门要带着，连她去解手离开的片刻工夫，回来也会看见唐泛一脸惶急四处张望地在寻找自己，嘴里还喊着“阿妩你跑哪儿去了，没看见你，我什么事都做不了”这样的话。</p>
肖妩原本也挺喜欢唐泛俊雅面容和翩翩风度的，可相处久了，发现这男人一张皮囊下面竟然是这种黏黏糊糊的性子，她被缠得久了，真是胃口都倒尽，哪里还喜欢得起来。</p>
唯一聊可安慰的是，唐泛办什么事情都不避着她，包括公事在内。</p>
所以这几日肖妩不仅得知苏州知府胡文藻已经投向唐泛，而且还知道唐泛背后的大靠山，其实是当年西厂厂公，如今的天子近臣汪直，唐泛还告诉她，苏州商会送上来的金银财宝，已经被他送到京城去给汪公公了。</p>
但让肖妩郁闷的是，因为唐泛缠她缠得紧，他身边那个锦衣卫一双贼眼又太过厉害，自从进了官驿之后，她竟然找不到向陈銮那边传递消息的机会。</p>
唯一的一次，她趁着唐泛带她出门之际，在一间银楼里将消息设法传递出去，但最后也是石沉大海，并没有得到陈銮的丝毫回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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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妩开始慌了起来。</p>
她不是害怕自己完成不了陈銮交给自己的任务，而是担心陈銮相信了这些满天飞的谣言，觉得自己倾心唐泛，靠上唐泛之后就背叛了他。</p>
陈銮是一个疑心病多么重的人，又是如何心狠手辣，没有人比她更了解。</p>
单看吴江城外那些一天天减少的灾民就知道了，为了利益，陈銮连皇帝老子和朝廷钦差都敢糊弄，更不要说她区区一个女子。</p>
就算长得再美，对于男人的区别，充其量也不过是个随手可扔的玩物，又或者价值高点的玩物罢了。</p>
她的心神不宁，连唐泛都发现了，还以为她生病了，不仅亲自端汤送药，还守在床榻前不走。</p>
要是换了别的女子，碰上这样一往情深的郎君，只怕早就感动了。</p>
但肖妩没有。</p>
唐泛越是对她好，她反而越担心陈銮那边怀疑自己的忠诚。</p>
看着她因为浅眠而有些苍白憔悴的脸色，唐泛的担心溢于言表。</p>
“阿妩，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告诉我。虽然我不是苏州的父母官，可你有什么麻烦，我总归还是能解决的，你再这样下去，我的心都要痛死了！”</p>
他的表情真挚无伪，而肖妩又心事重重，也并没有觉得不妥当，反倒还在冥思苦想要如何摆脱唐泛以及出去报信。</p>
肖妩勉强笑道：“大人，我有些胸闷，想躺一会儿。”</p>
唐泛摸摸她的额头，将她额头上的碎发捋到耳后去，温柔道：“那我陪着你。”</p>
用、不、着、你、陪！</p>
肖妩几乎想要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好在理智尚存，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像咽下一口血。</p>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p>
唐泛起身去开门，却见官驿伙计端着药碗进来，殷勤道：“大人，这是您要的药汤，刚刚熬好的！”</p>
“你放下罢。”唐泛颔首，他对官驿伙计，自然不如像对肖妩那样来得深情款款。</p>
“阿妩，吃药了，这是安神定气的，喝了之后你可以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无事了。”唐泛端起碗，小心扶起她。</p>
以他如今正四品的官职，能做到这一步，着实不容易。</p>
若换了旁的女子，可能就真的动心了，只可惜肖妩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头。</p>
“我自己来就好。”肖妩接过汤碗，低头欲喝。</p>
唐泛却忽然道：“等等！”</p>
他从肖妩手中又将碗接过来，动作猛了一些，以至于有些汤汁还洒在两人手上。</p>
唐泛高声道：“狄涵！狄涵在不在！”</p>
“属下在。”外面传来沉声回应。</p>
唐泛道：“你去牵一条狗来，或者抱一只猫过来。”</p>
狄涵并没有多问：“是。”</p>
肖妩的注意力总算被他转移了：“您这是……？”</p>
唐泛道：“我觉得这药的味道有些不对。”</p>
肖妩怔了一下。</p>
唐泛：“还有方才送药进来的那个伙计，看起来有些陌生，他进来之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眼睛往你那里瞟，这着实很不寻常。”</p>
肖妩本想开个玩笑，说他小题大作了，但不知又想起什么，忽然脸色一白。</p>
狄涵很快抱着一只小狗进来，在唐泛的示意下，他拿起那碗药往小狗嘴里灌。</p>
结果不会儿，小狗就哀鸣起来，似乎很痛苦地在狄涵怀里翻滚，狄涵一松手，那小狗便跌落在地上，四肢抽搐几下，没了动静。</p>
唐泛大怒：“这果然是有人要对我下手啊，可为何不冲着我来，却要伤害阿妩呢！”</p>
狄涵道：“兴许对方觉得肖姑娘死了，可以让大人方寸大乱，暴露出弱点罢。”</p>
二人一问一答，唐泛回身，正想安慰肖妩，这才发现她的脸色越发煞白，不由吓了一大跳，执起她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阿妩，你这是怎么了！”</p>
肖妩没有作答，她的娇躯忍不住颤抖起来，被唐泛拥入怀中，依旧不言不语。</p>
唐泛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p>
安慰了肖妩许久，直到她重新躺下，唐泛这才离开她的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p>
这前脚刚进来，后脚就有人跟入。</p>
唐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没好气道：“你这样进进出出，别人哪里会将你当成普通手下，很容易露出破绽的！”</p>
狄涵道：“属下本来就不是普通属下，是贴身侍卫。”</p>
唐泛虚咳一声：“这几天忙着布置，我还未来得及问你，以你的身份，怎能轻易离京来找我？”</p>
狄涵道：“江西那边出了点事情，陛下着我亲自去处理，我就顺道绕来苏州一趟，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p>
唐泛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还是你够义气啊！”</p>
狄涵道：“肖妩现在肯定以为那碗毒药是陈銮给她下的。”</p>
唐泛沉吟道：“肖妩是个很懂得为自己打算的人，也比寻常女子来得精明，单是这一次，肯定蒙不住她，也不足以让她下定决心。我们得让她明白两点：一是陈銮一定会被扳倒，绝无侥幸，二是陈銮现在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想要杀她灭口，她就算再为陈銮着想，人家也不会把她当回事。”</p>
狄涵：“你想怎么做？”</p>
唐泛智珠在握地笑道：“还要请你帮个忙，安排一场好戏，让她彻底相信才好。”</p>
肖妩在心神不宁，噩梦连连的情况下度过一夜。</p>
隔天一大早，唐泛就过来找她，对她说：“阿妩，此地太过危险了，我要带你尽早上京，离开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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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妩愣了一下：“大人的正事都办好了？您不是要扳倒陈銮么？”</p>
唐泛对她露出神秘的笑容：“都办得差不多了，陈銮的罪证我已经递上去了，只等京城那边下旨严办呢！”</p>
肖妩彻底听糊涂了。</p>
由于身份的缘故，她对陈銮许多事情是有所了解的，也知道陈銮为何会如此猖狂。</p>
不单是因为陈銮有个在当南京户部尚书的叔叔，更因为陈銮每年都会给京城那边上交许多孝敬。</p>
说白了，陈銮这个土皇帝，不单通过苏州商会，与东厂有所瓜葛，就连他和他的叔叔，也是万党中人。</p>
正因为如此，陈銮在吴江私卖官粮，勾结杨济，连唐泛这个钦差也不放在眼里。</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