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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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九殿下睡得很熟, 薛望京和侍卫统领不敢打扰,将帐帘轻轻放下便蹑手蹑脚地退出寝居。</p>
有姝被主子牢牢掐住腰-肢,便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跟着闭目养神。外面不时传来蝉鸣鸟叫,又有风儿刮过树梢的飒飒声, 很是催眠, 不过须臾, 他也睡死过去,再睁眼, 外面已是一片烧红的云霞, 天光也由璀璨金黄转为暗淡微白。</p>
有姝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然后转过脸去观察主子。酣睡中的他表情恬淡,眉目沉静, 与上辈子那个温柔似水却也冷清如风的男人一模一样。但有姝知道那只是表象,一旦他张开眼, 眸子中暗藏的锐芒却能生生将人灼伤。</p>
虽然拥有一样的灵魂, 他们终究变成了不同的独立的个体。有姝喜欢前世的主子,也喜欢现在的主子, 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都喜欢。犯了错的负罪感和失而复得的喜悦感在心中交织,令他慢慢红了眼眶。</p>
他兀自发了会儿呆, 目光终于停驻在主子红-润的嘴唇上。不知怎的, 前世最后一次相聚的场景不停在脑海里闪现, 令他心尖发-痒, 皮肤发烫。他捂着脸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却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心头忽然涌起的渴望。</p>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龙津或者龙精,但有机会摄取时,却无法抑制那种冲动。难道吃多了会上瘾?上瘾又怎样?反正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若不趁主子睡着的时候尝一尝,大约就没有机会了。有姝抱着头,闭着眼,表情挣扎。</p>
龙津清甜的滋味被记忆勾回,令他口腔里无端分泌-出许多唾液,而摄取龙精的激荡过程更是无法自抑的反复在脑中重演。踌躇了大约一刻钟,情感终于战胜神理智,他猛然睁眼,朝主子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凑得那样近,再俯下去半寸就能碰到主子唇-瓣。</p>
身体早已做出选择,那还犹豫什么?他深吸口气,这才探出一小截粉-舌,轻轻撬开主子唇-瓣……</p>
九皇子在少年睁眼的瞬间就已苏醒。他察觉到少年在观察自己,目光热烈,紧张之下也就不敢睁眼,想知道少年会看多久。他喜欢他的目光长久停驻在自己身上,温暖、舒适、安心。</p>
但紧接着,温暖安心变成了焦灼激荡,少年靠得越来越近,近到纤长的睫毛刷到自己鼻尖,温热的呼吸吹到自己脸颊。九皇子心脏停跳了一瞬,须臾却又急如擂鼓,令胸腔都跟着一阵阵抽痛。他隐约猜到少年想干些什么,却又不敢相信。</p>
他内心也在经历着剧烈地挣扎,是应该睁开眼将他抱住亲吻,还是继续装睡默默承受?若睁开眼,反把少年吓退,又当如何?思来想去,他终是选择被动。</p>
少年的舌尖又湿又滑,还带着青草的涩味和一点点甘甜,美味极了。他十分主动地撬开自己齿缝,往里探去,像是要勾缠自己舌尖,却又在迟疑害怕,于是顶着自己上颚微微发颤。</p>
这个偷来的吻说不上技艺高超,却令九皇子神魂颠倒。他手臂微微一抬,正想把少年箍入怀中尽情疼爱,好叫他知道,自己已然明白他暗藏的情丝,且怀抱着与他同样热烈的爱恋,却没料房门被人敲响,一道忐忑不安的声音传来,“儿子,儿子?晚膳早就做好了,已热了两回,再热就不能吃了,九皇子啥时候能醒?”</p>
有姝抖了抖,连忙把舌头抽-出来,手忙脚乱下床,去应付门外的王氏。绯色帐帘被掀起又很快落下,九皇子这才睁眼,吐出一口浊气。他半坐起身,用指腹擦掉少年离去时牵出的银丝,往口中抹,脸颊慢慢涨得通红。</p>
偷吻也就罢了,技艺生疏亦可忍受,怎么能半途而废?怎么能连证据都明晃晃地挂在自己唇边?要知道,自己睡觉可从不会流口水。九皇子心里闪过各种各样古怪而又慌乱的念头,一时眉眼飞扬,一时又垂眸忍笑。</p>
有姝让王氏再等一等,回来时却发现主子已经醒了,正面颊通红地靠在软枕上。他也跟着红了脸,紧张道,“主,主子,你什么时候醒的?”</p>
“听见你与赵夫人在外间说话,就醒了。”九皇子飞快看他一眼,面颊更烫。</p>
心怀鬼胎的俩人各自沉默片刻,同时道,“那便去用膳?”然后凝望彼此,呵呵傻笑。</p>
九皇子跳下榻,飞快穿好衣服,又替少年将外袍,鞋袜套上,末了牵着他的手来到前厅。赵知州正与薛望京在聊天,闻听响动忙跑出来迎接,一迭声儿地问殿下睡得好不好。</p>
“好,前所未有的好。”他捏捏少年手心,率先在主位坐下。</p>
赵知州大松口气,薛望京的视线却在九殿下脸上转了转。这前所未有的好,大约不是虚言,以前的殿下仿佛随时笼罩在阴云中,但凡与他靠得太近就倍感森寒压抑。但现在的他却仿佛沐浴着光热,整个人飘飘然、乐淘淘,像是成了仙一样。而且他素来苍白的脸颊,现在红得十分不正常。</p>
同样不正常的还有有姝,两人凑一块儿像两只猴屁-股,醒目得很。难道方才发生了什么羞人的事?薛望京兀自猜测,暗暗发笑。与此同时,王氏也命仆役将饭菜和美酒送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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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州见时辰不早,连忙邀请贵客落座,绞尽脑汁地拍着马屁。他先是谈了谈自己在临安府的政绩,又聊了聊回京后的见闻,怕九殿下觉得不耐,又改换话题聊起儿子小时候的糗事。</p>
本还心不在焉的九皇子立刻竖起耳朵,锐利双眸直勾勾地朝他看去,显示出非同一般的兴趣。</p>
赵知州是个人精,便也深度挖掘了儿子的过去,“有姝从小就懂得未雨绸缪,咱家刚到临安府的时候他常常用小袋子装了米面藏在床底下,连续藏了三四年,忽有一年遇上旱灾,粮仓里的粮食不够吃,还是靠着他的屯粮才熬过来。”</p>
九皇子微笑颔首,“有姝从小就聪明。”仿佛自己亲眼看着少年长大一般。</p>
有姝拧眉,越发觉得这“赵有姝”与自己性格极为相似,要知道,他也有屯粮的习惯,如今床底下还藏着好几袋米面。难道说之前那个“赵有姝”也是自己,但他是分身,自己是本体,自己一出现,为免空间崩塌,他就消失了?</p>
陷入空间折叠理论的有姝眼睛略有些发直,乖乖吃掉九皇子不时投喂过来的食物。</p>
赵知州见儿子如此受九殿下待见,内心又是骄傲又是忧虑,却也并不会在酒席间表现出来。他下意识地避开与儿子相关的话题,改去聊别的。</p>
然而九皇子又怎会放过他?不着痕迹地灌了几壶烈酒,便又套出许多秘闻。不知不觉,话题就扯到上次的杀人官司。及至现在,赵知州依然觉得愤愤不平,拍桌道,“殿下,您说说,有姝他乖不乖巧?聪不聪明?”</p>
“乖巧,聪明!”九皇子慎重点头,将两只酒杯倒满,一杯递过去,一杯凑到唇边,温和有礼道,“赵大人请。”</p>
“殿下请!”九皇子敬的酒,谁敢不喝?赵知州自然是一饮而尽。</p>
脑袋越发昏沉,赵知州也就继续诉苦,完全忘了面前这位主儿如何喜怒不定、高高在上,“您看我家有姝这样乖巧聪明,怎么会去杀人?若不是那农家女使了妖法,我家有姝连一眼都不会多去看她!我家有姝今年都十六岁了,给他房里送两个通房丫头还能把他吓哭,夜里都不敢回去睡……”</p>
“爹!”有姝脸颊通红地喊,然后飞快看一眼主子,却见他正睨着自己温柔浅笑,于是脑袋开始冒烟。</p>
薛望京起哄道,“之后如何了?”</p>
“之后他躲在屯粮的仓库里睡了几晚,沾了一身稻草麦穗,看着像个小乞丐。他娘无法,只得把人送走。你说说,就他那样子,能忽然喜欢上一个姿色普通的农家女?此事绝对有古怪!更古怪的是他还拿着刀,把人给逼得跳河了!您是不知道,我家有姝心肠可软,捉来的蝴蝶、蚂蚁都舍不得碾死,玩一阵又给放了,说他有胆子杀人,我头一个不信!”赵知州义愤填膺。</p>
九皇子亦感同身受,抚了抚少年通红滚烫的面颊,徐徐道,“本王亦不信。”</p>
赵知州得到认同越发壮了胆子,把一桌饭菜拍得上下起落,“殿下您果然英明神武,不像那些蠢货,硬说我儿是杀人凶手,还逼-迫我将他交出来,否则就要参我‘纵子行凶、徇私枉法’之罪。我儿是我的心头肉,便是我死了,也不能把他交出去啊!况且我从不相信他会杀人,其中定然有隐情。这不,最终水落石出,果然证明我儿是清白的。”</p>
九皇子对赵知州好感大增,不由真心实意地赞他一句,“赵大人慈父心肠,难能可贵!”</p>
“哪里哪里,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的,陛下对您亦是倾其所有,爱如珍宝。”赵知州叹息道,“微臣此次回京述职,就因未主动交出儿子,竟连差事都没着落了。”人精就是人精,便是喝得醉醺醺的,也没忘了正事。</p>
薛望京不禁为赵知州鼓掌。这话说得委实巧妙,也算歪打正着。他应该是想用陛下疼爱儿子的事例来触动殿下,好叫殿下感同身受,进而赞赏他的慈父之心,为接下来的调任做铺垫,却又哪里能想到,无需拿天家父子说事,但凭他死也不肯让有姝受苦的行为,就已博得殿下莫大好感。</p>
果然,九皇子亲自替他斟酒,笃定道,“赵大人此次评级,本王认为完全可得一个‘甲上’。”</p>
“哪里哪里,殿下谬赞!”赵知州晕乎乎地笑起来。</p>
九皇子替少年夹了许多菜,看着他慢慢吃下,又道,“赵大人近些日子似乎在为两淮盐运使的事奔波?”</p>
赵知州打了一个激灵,酒醒片刻,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九皇子不等他回应,继续道,“两淮盐运使的确是个好差事,但风险也大。细数历任盐道,得善终者少,断头的多,盖因上面盯得紧,下面也眼热。”</p>
赵知州面容苍白,手脚微颤。虽然九殿下是用推心置腹的语气与他交谈,但他总觉得脊背生寒,膝盖发软,当场就想跪下。</p>
九皇子一面安抚已停下进食,表情忐忑的少年,一面拍打赵知州肩膀,“赵大人,你十分精通庶务,尤其对经营之道颇为擅长,做一个区区盐政岂不浪费?你来户部,做本王的钱袋子。”</p>
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盖棺定论,仿佛明天圣旨就能发下来。若从旁的皇子口中听闻,赵知州定然心存疑虑,但九皇子之言有时候却比圣旨还管用。要知道这位主儿可是六岁就能处理繁杂朝政的鬼才,陛下做出的许多决断,背后都有他的影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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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州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恩,却又被九皇子摁坐回去,让他不必拘礼。</p>
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临到宫中快要下钥,九皇子才起身告辞,走到门边时柔声叮嘱,“明日辰时,我派人来接你入宫。”</p>
“啊?入宫作何?”有姝大感不解。</p>
“你不是答应跟我走吗?自然要当我的伴读。”九皇子洒然而笑,眉眼飞扬。</p>
醉醺醺的赵知州立刻被吓醒,急道,“殿下已经有两名伴读,怎还要再添一个?不瞒殿下,微臣这儿子实在不成器,从小到大只晓得玩闹,读书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两月。微臣把他惯坏了,脾气骄矜得很,恐入不得殿下法眼。”</p>
“怎会入不得?”九皇子明白赵知州在担心什么,似宣誓一般慎重开口,“赵大人请放心,本王定然好好待有姝,断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话落也不等人反应,拉着少年上了马车,绝尘而去。</p>
马车驶出去老远,有姝才探出头喊道,“爹,我去送送九殿下,很快就回来。”</p>
赵知州僵立许久方抹把脸,露出古怪而又担忧的表情。之前殿下那番话,怎会越回味越不对劲儿呢?像女婿在应付老丈人一般。自己果然酒喝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