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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身死, 便是阴阳两隔。</p>
梁九霄虽则曾经气势汹汹地去刺杀过景七，可手上却从未真沾得一点人血，着一闭眼，混杂着泥土气息的血腥味便劈头盖脸地扑过来, 好像要把他生生地埋进去一样，女人死不放手的怀抱和那小姑娘瞠目欲裂似的眼睛……</p>
男儿有泪不轻弹，是只因未到伤心处。</p>
不知道怎么回京的，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却是知道怎么从噩梦里惊醒过来的。睁眼的一瞬间，他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期盼, 好像那梦里的惨烈都是假的, 都是他臆想出来的，洗把脸醒醒神，就会想起, 那小姑娘还好好地在蒋家住着，会缠着他遛出来, 去和王爷纠缠一下关于干爹和媳妇的问题。</p>
梁九霄怔了半晌, 忽然记起来，那都是真的。</p>
闭上眼是噩梦, 睁开眼还是噩梦, 人间天下，好像绵远得没了边, 滔滔苦海都在人心里, 动辄便淹死了似的难受。</p>
门扉“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周子舒站在门口，梁九霄木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空空荡荡的。周子舒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进来坐在他床边：“睡不着？”</p>
梁九霄迟缓地摇摇头，周子舒默默地坐了一会，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像是他很小的时候那样，可是这愣头愣脑的男孩已经长大到很难再完全缩进他的怀抱了，梁九霄只能就着别别扭扭的姿势，把身体弯得像个大虾似的，靠在他的胸口上。</p>
周子舒恍然发现，原来一别经年，无情岁月，早将人都涂抹得面目全非。他想这一宿谁能睡着呢？</p>
太子睡不着，王爷睡不着，他自己也睡不着。</p>
皇上呢？皇上大概得半夕好睡，也得等着被惊醒吧。</p>
他却是想岔了，赫连沛其实没睡着，他半夜里突然醒过来，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就有些心悸，一边的美嫔坐起来，慢慢地给他**胸口，他却再睡不着了，问了时辰，想着喜公公快回来了，便睁着眼等着。</p>
喜公公快要四更的时候才回宫，这司礼太监出身的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回来的时候却是发丝凌乱，几乎连滚带爬。</p>
赫连沛一下坐起身来，叫宫女美嫔都下去，这才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怎么了？那蒋征胆敢抗旨不成？”</p>
喜公公急喘了几口气，扑到在地上，颤声道：“回皇上，老奴……老奴半路遇上一群黑衣的刺客，缠斗良久，不知是何来路，功夫很了得，本以为就见不着皇上了，谁知突然来了一声哨子，刺客们便这么撤走了，老奴不明所以，也不敢耽搁，便继续启程去追蒋大人，本打算城南四十来里的地方正好是县郡之间，乃少有人烟，老奴寻思着在那地方撵上他们，给蒋大人留点面子，完事后令其家眷接着走便，也能掩人耳目……谁知，谁知……”</p>
赫连沛急得咳嗽了一声：“怎了啦？”</p>
“蒋大人一家上下几十口，全死在荒庙里啦，连随行的牲口都没放过。”</p>
赫连沛一惊，随后猛地抓起床单，手指攥得太紧，以至于都颤抖起来：“你说……你说什么？”</p>
“皇上，蒋大人全家不明不白地都死在荒庙里了，刺客连尸首都不曾处理干净，旁边有个浅坑，不知是不是刺客们没来得及，蒋大人他们就那么……就那么晾在了……”</p>
赫连沛回手将玉枕抄起来，一下砸在地上，玉枕被他磕掉了一个角，发出一声脆响：“……畜生。”</p>
他低低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无力地靠在床头：“畜生哪！”</p>
喜公公不敢多言语一声，只跪在一边，半晌，赫连沛才低低地道：“传令，连夜去二皇子府……给朕查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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