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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王垂垂老矣,老眼昏花,身体每况愈下,精神萎靡,走路颤颤巍巍,一刻离不开扶持,总想着自己挺直腰板,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p>
一日,老秦王心血来潮,照起铜镜,蓦然发觉已然老态龙钟,老的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口角还残留着垂涎,于是紧忙双目闭合,片刻,莫名地突发奇想,忙忙地急招安国君嬴柱来章台王宫。</p>
“柱儿啊,你看子奚如何?”待安国君跪拜完毕,老秦王劈头上来就是一句莫名奇妙。</p>
“嗯?父王想要知道子奚甚么如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安国君不明老父王是甚么意思,只好谨慎地反问一句。</p>
“哦,寡人想啊,该立一个未来太子啦,你看,子奚如何?”直接明了,老父王似在征询安国君的意见,更是早已决断好了。</p>
“……孩儿一切听凭父王决断。”稍作迟疑,安国君便唯唯诺诺回道。其实,唉,在老父王面前他是从来未有主见,亦不敢有主见,充其量亦只是个窝囊太子。</p>
“嘿——”老秦王两根长白眉一挑,眉头很快一皱,显的很不满意,更有一种失望,不免黯然神伤。</p>
是老担忧,还是老清楚,抑或预感自己时日不多?想着料理一些必要的后事?是啊,毕竟老秦王年事已高,或许知晓自己即将迈向生命的终点。</p>
如此急于立未来太子,甭管出于何许原由,华阳府算是震惊了。安国君显得一脸平淡平静,都是由于无奈而已。而华阳夫人却坐不定了,毕竟此事与她息息相关,遂在祝融火红的殿堂内着急得心烦意乱,当一见自己急急请来的太傅吕不韦,亦顾不得礼节,火急火燎就道:“太傅,大王要册立嬴子奚为太子了,如何是好?”</p>
吕不韦猛一听,即一愣,瞬间懵懵,但不过片刻功夫,他镇定了下来,清楚于华阳夫人面前不能乱了方寸,自己心里没底,不能让华阳夫人心里亦没底,得宽慰她,给她一个安定,亦就是给自己一个安定,故而他想了想,便道:“莫慌哉,夫人,是不是大王现在还没最后定下呵?”见了华阳夫人微微点头,他连忙放轻自己心情,从容言道,“夫人,吕某想呵,恐是大王感觉自己年事甚高,突然出现圣人先见之预兆,开始思虑身后诸多事情,亦都是为确保大秦大业后继有人,情理之中呵。至于册封未来太子,原本不该大王考虑而考虑,操劳太子殿下之份内事,或许就是施加一点想法罢了,当不妨大碍的。我等有的是时间从容商议,夫人请放宽心,吕某即会抓紧各方面活动,决不让嬴子奚得逞上位。”</p>
华阳夫人似乎并不那么放心,仍然心急催促:“那太傅可要尽快啊,大王既然已有思想,并非只是施加想法那般简单,以我经年经历,应是基本决断,我担心……我担心恐晚了就来不及了。”</p>
吕不韦当然着急,比她华阳夫人更急,可面儿上他还得保持镇定自如,既然华阳夫人怕晚了来不及,他即刻就先怂恿道:“这样吧,夫人,我等多管齐下,您看您是否可以在太子殿下那里下点功夫,多在大王面前赞颂、推崇子楚公子,灌灌耳风。我呢,亦想办法尽快烧一把旺火,触动大王偏心子楚公子一头。”</p>
华阳夫人迷蒙,仍然愁眉不解,道:“这我会的。只是太傅你得抓紧,我真怕了夜长梦多。”</p>
吕不韦尬笑着,点头道:“嗯,好,夫人,吕某即去做。”</p>
说归如此说,可做是另一码事。出了华阳府,吕不韦大脑皮层不断在搜索着每一层关系,可怜,当除了安国君、阳泉君,恐再无可利用之关系,更甭谈若在邯郸有一众两肋插刀之朋友。毕竟在咸阳,时间短,根基不深,此为致命点。吕不韦之心中不由地一阵惊颤,惊颤会前功尽弃。还算好,凭他从大风大浪闯荡过来的人,自不信邪,不信过不了这道难坎。苯办法,亦是老办法,只有用金子来解决了,他不相信,金子铺路,没有甚么是搞不掂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p>
于是,吕不韦撒出一大摞大红请帖,准备了一大堆珠宝重礼,大张旗鼓地邀请咸阳城的名门贵臣,还包括那些老世族的王亲国戚。</p>
咸阳新吕府,一座才买下不久的大宅院,因不敢太张扬,遂隐藏在深巷里,门楣亦就做的并不太大,一扇不招人显眼的铜环黑漆大门,两格窄窄的台阶,简单很一般。进入宅院,便见一个大庭院,左右两棵老榕树遮荫挡雨似一顶大篷,撑在宽敞的宴宾厅堂门前。那整座宅院,是由窄渐宽渐大,前院幽深,瓦房檐屋多排连成群,一迈入后花园,豁然开朗,亭台楼阁,流水潺潺,绿荫丛丛,石径幽幽,透过阳光明媚,遇见景色美丽。</p>
偌大的宴宾厅,灯火明亮璀璨。</p>
可一直挨到夜幕降临,天边褪去最后一抹晚霞,整个厅堂里仅来了不足三成的嘉宾。端坐在正中主宴席上的吕不韦很是失望,更觉难堪,心中陡地升腾起阵阵冰凉,美味佳肴、珍宝厚礼居然打动吸引不了朝廷诸多臣吏,尤其是老秦人老世族,更是未见一个光临。看来嬴子楚想做未来太子的希望已然趋于渺茫,如此弱小的支持者不足于扭转难看局势,自己算是白花了金子,更白费了一番苦心策谋。他凝神呆然,天马行空,思想着还得花一番心思,另辟蹊径,如何才能扳倒嬴子奚,攫得嬴子楚的未来太子之位。</p>
焦虑的嬴子楚眼见这等冷落场面,顿然灰心丧气,想到自己太子地位攸地就要落空,遂恨得牙痒痒,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哭丧着一张脸,摇头大叫道:“完了,完了,先生,你的谋划你的努力全打了水漂,一场空,一场空也,未来太子之位是非嬴子奚莫属,非嬴子奚莫属也,子楚恐无机会哉,无机会哉。”</p>
吕不韦遽然冷冷一笑,仍然不信输地道:“公子,不要气馁,决不能泄气呵。我就不信,嬴子奚这般无道,毁周宗庙,杀周忠臣,势必不得善果,何岂能说,未来太子地位他就可以稳坐?”紧随之,他一昂头,铿锵有力地咬齿道,“相信我,公子,邯郸我等都能生死奔离,你说,还有甚么可怕的,怕强不过嬴子奚,敌不过老夫子士仓?笑话,要知鹿死谁手,现在难有定论,好戏,还在后头呢。”</p>
吕不韦似乎胸有成竹,已然计谋化险为夷。真实思想,他更想的是那个理,千万不能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一定得把嬴子楚紧紧抓住,牢牢抓住,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掌芯中,必须让嬴子楚一刻都离不开他吕不韦,永远地依赖于他吕不韦,如此,嬴子楚即使做了太子,最终成为大秦君王,亦就是傀儡一个,随他操纵。现在,看到嬴子楚这一副熊样,六神无主,心灰气尽,居然毫无办法,一意求援于他,吕不韦觉得出手的时机成熟了,水到渠成,可以做最凶最狠的一搏,非常值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