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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缤纷,一地焦黄。在赵略的引荐下,吕不韦踩着黄叶进了马服君府。</p>
赵母是一脸愁容,精神萎靡,端坐在软塌上。</p>
吕不韦轻轻走上前,站定,然后优雅地恭敬一拜:“吕某拜见尊夫人。”停顿须臾,他便恭维道,“吕某仰尊夫人之仁厚贤德,更为国为民一片至诚,感天动地,今日有缘谒见,实乃我平生之荣幸。”</p>
赵母哪有心听他虚言颂赞,眉头微蹙了一下,道:“吕先生前来,是有良策教我,不妨直言。”</p>
吕不韦并未立刻直言,而是一番慨然陈词,道:“尊夫人,吕某以为,赵括将军御敌捐躯,当是堂堂英雄,虽结局痛心,然非本意。而尊夫人大义谏王,又丧独子,足可以面对国人了。然偏有些许死难眷属怨子及母,围聚赵府不散,至尊夫人难解苦衷,吕某甚感不平。现在,吕某想为尊夫人计,亦为四十万亡灵计,更为邯郸百姓之怨计,为您做一事,不知愿否?”</p>
赵母听后触心欲焚,痛楚摇头:“谢吕先生之诚言,为括儿开脱,但毕竟因他一人之过,将四十万赵国将卒推入阴世,将社稷家园陷入绝境,将先夫呕心沥血建立的功勋尽数抵耗,不罪他还能罪谁?只是我赵氏一门只剩了孤老寡妇,唯有老妇一力承当了。这些日来,我心力憔悴,若先生果真有良策解脱老妇,令我对四十万亡灵有个交代,作古之日能心安理得走入坟茔,老妇甚么都愿答应,复有何求?”</p>
吕不韦定睛看着赵母,声沉道出,气魄浩天:“那好,尊夫人,吕某意思,是想为四十万亡灵在邯郸城郊营建一座——灵台,以供奉死难将卒之灵位,并由尊夫人、赵王及文武大臣于落成之日实行大祭,业以告慰在天之四十万亡灵!”</p>
赵母并未震动,反而凄然苦笑:“嗯,先生设计是好,可营筑如此之大灵台,所需巨资从何而来?就算老妇抵了这马服君府亦难办到啊。”</p>
吕不韦甚是心诚意切,铿锵有声,道:“吕某知晓,马服君在世时恪守法度,清廉自律,家中少有资财,因此,吕某愿以家财出资营建,万望尊夫人接纳!”</p>
赵母蓦地神情凝冻住了,呆然望着吕不韦,许久许久没说出话来。</p>
落叶翻飞,秋风吹起满地绿黄乱舞。</p>
丛台市街口,一群又一群的邯郸百姓,里三层、外三圈,围绕住灰头垢面的秦国王孙嬴异人,哭着、叫着、骂着、推搡着。</p>
倒霉的嬴异人,身单体薄,脸色苍白,任凭愤怒的百姓责骂、哭叫、拳打,只是目光透射一股冷漠,显示出无所惧怕,麻木,无奈,可以理解地承受这飞来的屈辱,谁让他嬴异人是坑杀赵国二十万降卒之残暴秦国的王孙呢。</p>
“你还我儿,还我儿啊!我就这一个儿,你,你就这样杀了他,让我老妇如何活呀。”一位老妪揪住嬴异人已被撕得破烂的衣衫,悲恸欲绝,泪流满面,握拳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口。</p>
“该死的秦狗,为何就下此毒手,坑杀我赵国二十万男儿壮士!你说,你说,不说我就打死你!”一位瘦骨嶙峋、失却左手的汉子怒目恨恨地嚷叫着,忽然挥起右手就是一拳,砸向了嬴异人的脑袋。</p>
“打死他!打死他!”在这位失却左手的汉子煽动下,群情顿然激愤起来,达到沸点。</p>
一位被秦军砍断了腿的青年士卒,挥舞着手中的拐杖,疙瘩脸涨成紫色,仇恨满腔地大叫道:“秦狗占了我赵国的地,杀了我赵国的人,害得我等家破人亡,大伙说,不将这秦狗打死,我等还成甚么赵国人!”</p>
立马,一个粗厉之声应和着,愤愤然喊道:“对!要叫秦狗知晓,赵国人决不可欺,是杀不尽的!打死他,泄我邯郸百姓心头之恨!”</p>
“打,打,打……打啊,打死秦狗!打死秦狗!”一时间,围观的百姓将烂菜皮、土块、碎石、唾沫……毫不留情地飞砸到嬴异人的身上。</p>
可怜的嬴异人只能挺身不动,毫不躲闪,亦无法躲闪,他用劲牙齿紧咬嘴唇,忍受着不断袭来的疼痛和无尽的羞辱怨恨。</p>
秋雨下个不停,绵绵不断。</p>
衣衫褴褛、满身创伤瘀结的虬髯壮汉干渠,头发杂乱湿漉,脸上滴着雨水,呆然站立在吕府偏厅门口,一旁是陪他过来的总管吕征。</p>
焚香,炉火,袅袅烟雾,悠悠升腾。一块灵牌竖立在案几正中,上面字体明晰地刻写着六个篆字:干渠先生之位。</p>
干渠呆然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蓦地,他“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随之“哗哗”而下,就见他双腿跪走得非常急速,很快便到了灵牌下面,抬头又急急地扫视了一下灵牌,确实上面写着的是:干渠先生之位。于是,紧接着就是一个粗犷男子汉放声嚎哭的声音,似平地而起的响雷,盖过了门外的雨声,轰震得整个厅堂在激烈地颤动:“干渠啊,你还是人吗?你回来啦!你从死人堆里爬回来啦!你自幼丧亲,寄人篱下,从不知甚么叫疼爱!……你流落江湖,以命相搏,换得的是一口淡饭,一领寝席,可有谁怜惜过你!……没有想到,没想到,先生,您曾拒我于府门之外,怒我之莽撞,恨我之无能,现在,现在……竟将我这卑下之人的临别拜托,如此当真,如此当事!……先生啊,干渠没有看错你,您确实义重如山,行事如雷!……恨只恨我干渠曾错怪于您,似乎您对别人赤诚赤胆,唯对我就冷若冰霜……如今我才明白,先生不因是我,而因赵括,拒我千里……先生啊,我干渠已为二世之人,当已脱胎换骨,请您不要再拒我……不要再拒我于大门之外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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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甚么时候,吕不韦已经进来,站在干渠身后的门口处,此时,他的眼中亦盈满了泪珠,只等一个抖动,即刻就会滚落下来。</p>
干渠听得身后响动,跪着急转回身,见是吕不韦,立马连叩三个响头,然后仰头,粗犷嚎叫,直冲向前:“先生,先生,若您再赶我,我死亦要死在您的门前!……先生啊,干渠这条性命,从此往后,当属于您的了!”</p>
吕不韦已然忍不住,亦高叫一声:“干渠!……”只见他眼中的泪珠终于滚落了下来。</p>
干渠听到这一声大叫,不由整个身体似僵了一般,过了片刻,他才蠕动了一下,用泪水滚流的双眼,看着亦泪水满面的吕不韦,极快,他跪动着双腿,快速地,快速地朝吕不韦跪走去,嘴里不停地大声叫着:“先生,先生,先生……”</p>
门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就听得几声滴答滴答。</p>
宽阔的牛首河,水流蜿蜒东行,河岸的芦丛已是枯黄飞絮,秋风萧萧,把片片芦苇吹刮得东倒西歪,更是不断肆虐摇动着苇杆,发出瑟瑟的声响。</p>
邯郸城内,寂寥无声,城墙上的赵卒守军,手持戈戟,严阵以待。</p>
邯郸城外,旌旗飞扬,营垒中的秦军将卒,摩拳擦掌,静等号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