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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时,这位如今世间最有权势的男人抬起头来,望向桌畔的大师兄,缓声说道:“敢请教大先生,若您处于我当时的情况,您会如何抉择。”</p>

大师兄没有沉默,也没有微笑,只是静静看着冬园里的一株树,仿佛在回忆很多年前属于他自己的故事,说道:“如果是我,我大概会能杀几人便杀几人。”</p>

夏侯听着他的回答,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大先生何等人物,身后又有夫子这座大山,这世间有谁敢对你不敬?”</p>

忽然间,他神情一肃,寒声说道:“但我只是一个师门覆灭不容于世的魔宗余孽,我只是一个惶惶丧家之犬……换一个家宅当狗,似乎是唯一的选择。”</p>

“然而便是当狗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p>

夏侯收回目光,稳定而有力的手指缓缓轻击着桌面,说道:“因为狗都是有主人的,而我这条看似强大可以到处咬人的狗,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p>

“我是西陵神殿的客卿,我又是大唐帝国的大将军,我不可能向神殿出卖帝国的利益,也不能向帝国出卖神殿,那我这条狗能为神殿和帝国带来什么利益?”</p>

“我只能不停杀不停地征伐,替我大唐帝国打下越来越多的疆土,消灭越来越多的敌人,只有这样皇帝陛下才不会疑我,同时我又必须暗中听从神殿的命令,替他们处理一些在帝国内部不方便处理的事物,如此他们才会继续信任我。”</p>

“这种日子真的很苦闷,陛下始终不肯完全信任我,神殿更是对我戒心十足,而像唐那样的明宗子弟,一旦出世第一次事情就是要杀我。”</p>

“我是叛徒,从离开山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个叛徒,从河的这边到那边又到这边再到另一边,这并不是在光明与黑暗间反复无常,事实上只是一个黑暗的残余在光明的照耀下苟延残喘,寻觅一线生机和希望。”</p>

“然而有时候我也在想,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背上扛着的那些过去,那些不想让人知晓的过去,那些东西扛的久了便长在了你的身上你的心上,怎么都无法让它变得轻一些,更不要奢望能够把它从你身上**。”</p>

“可世事总是在往前走的,陛下派书院来边塞实修,明显是不想用我了,而一条狗如果没有了用处,随时都可能会被宰掉,我很艰难才在中原活了这么多年,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我不想被宰掉。”</p>

“怎样才能不被宰掉?除非不当狗,怎样才能不当狗,而是当狗的主人?你要拥有力量,很多人都说本大将军是世间最有力量的男人,但其实你我都很清楚,这种力量并不能超凡脱俗,依旧还在世间,所以我的颈上总有一根绳子。”</p>

“所以我想得到那卷天书,因为我想拥有超出这个世间的力量,我想挣断那根绳子,从此不用再在河的两岸反复挣扎,而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p>

夏侯这一番讲话很长,在他说话的过程中,无论大师兄还是宁缺都没有插嘴,只是静而沉默地倾听着,听着那段含糊的历史,听着这位帝国大将军平静叙述里隐藏着的怨毒和不甘,听着那些世间没有太多人知道的秘辛。</p>

大师兄看着他温和问道:“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p>

夏侯笑了笑,端起茶盏将冷茶饮尽,轻声一叹说道:“自然不是想用这些话改变一些什么,只是这些话在我的心里藏了太多年时间,一直没有机会对别人说,世间有资格听我说这些话的人太少,而大先生你毫无疑问是其中一人。”</p>

大师兄感慨说道:“既然说之无益,何必多言?”</p>

夏侯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当年我曾经想要求见夫子,请他老人家开解我的痛苦和困惑,我心想书院传说中是一个有教无类的地方,既然能够出现轲先生这样的人物,指点我这个魔宗余孽也不算什么,但是很可惜夫子始终不肯见我,只是让陛下给我传了两个字,直到今日我依然不知那二字何解。”</p>

大师兄问道:“哪两个字?”</p>

夏侯应道:“无为。”</p>

大师兄沉默片刻,然后看着他笑了起来,温和的笑容里蕴藏着很复杂的情绪,有些怜悯有些感慨也有些毫不掩饰的惋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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