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无关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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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从奇怪嘴里说出来,竟是如此平淡自然,既没有释重感,更没有任何留恋的意味,仿佛这个决定根本不用经过深思熟虑,这是何等的嚣张霸道,典型的强盗逻辑。</p>
洪臣双眼一凝,眼瞳更是剧烈收缩,敢情说了这么多,还是被卖了,而且还是如此婉转。</p>
奇怪扫了一眼洪臣的表情,仍旧不温不火道:“我同意这次交易,只是不想拼得两败俱伤,太苍高层不敢动我,无非是忌惮我身后的师门力量,但不幸的是,早在我进入天河域后不久,跟师门的联系便中断了,所以,实际上你我的处境都很微妙,你应该能想象得到,被五只化神境界的疯狗追着咬,后果会有多么严重,这并不是玩笑话,彻底断了太苍的信仰,无异于掘了太苍老祖的坟墓,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p>
“明白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嘛。”洪臣淡然的讥笑了一句,转而说道:“您老将自己的底线都坦白了,难道就不怕我告密,毕竟拜入太苍之后,我横竖都是难逃一死,别跟我说信任云云,咱们之间似乎还谈不上谁信任谁。”</p>
奇怪远远比洪臣想象的要淡定,他双手背负于后,冷笑道:“修仙界以实力为尊,从来没有信任之说,老夫和太苍之间能达成交易,是因为彼此忌惮对方,至于你,还没有能掌控大势的资格,正因为他们忌惮老夫,所以你才能成为太苍的少主,否则,等待你的将是万劫不复,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到世俗探望亲人吗,修炼苍神道后,你就能如愿。”</p>
“太苍的这门奇术,虽有致命的缺憾,但神通本身威力极其惊人,道脉资质越高,神通便越强大,你想要回到世俗,便需要拥有破开封界屏障的实力,若是换作从前,你大有机会钻空子,但如今天河域战乱将起,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屏障都不会再打开,就算再次开启,定然也是数十年或数百年之后,你的亲人能活到那个时候吗,所以说,想要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见上一面,修炼苍神道是你唯一的选择,此术以道脉为根基,晋升速度非常威猛,只要达到人元之境,你就能借助道念之身穿透屏障,进入世俗。”</p>
闻言之下,洪臣心神震动,尤其是想起两个老爹的音容相貌,心头更是发酸,但他还是质疑道:“既然你我之间不存在信任,那我如何能相信你,而且拜入太苍之后,有几个老怪物看守,我怎么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任意妄为,您老这说词还是缺乏信服力。”</p>
“信不信是你的事,凭老夫的身份和地位,还用不着对你这个黄毛小子耍阴谋,你尽管放心,欧阳进已经承诺,不会强行抽取你体内的神性,到时候等你迈入三元境界,老夫自有办法帮你瞒天过海,不过你自己要小心一个人,此人名叫莫都,是太苍神秀峰的山主,亦是太苍如今五位化神老祖之一,化神初期修为,但为人极其阴险,心胸狭窄,老夫曾与他有过一段过节,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一雪前耻,你进入太苍核心之后,难免会受到他的刁难,不过不用理会他,跳梁小丑,自有人会收拾他。”</p>
洪臣深深吸入了一口寒风,低头凝视着小溪流水,心中的怒火依然在燃烧,但亲情难舍,想到有生之年要回到亲人身边,这怒火顿时有大半化作了无奈,是人就有软肋,亲情就是他洪臣的软肋,若不是为了心中的这份亲情,他如何能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事以至此,他不得不选择相信奇怪,修炼苍神道,为早日回家做准备。</p>
“想通了!”奇怪脸上显出了淡淡的微笑,满脸的皱纹叠加在一起,就像一片干枯了的树皮,这是洪臣第一次见到奇怪的笑容,但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亲切,反而是更加排斥。</p>
奇怪眯着双老眼,凝视着云雾环绕的太苍山门,淡淡说道:“这苍穹之下,生灵亿万,有人风华绝代,有人碌碌一生,但无论寿元长短,总逃不开生死轮回,除非踏足彼岸,求得仙道永生,可这终究是幻想,问世间谁能永生,便如你这般,若是在世俗中生存,充其量就是虚度百年光阴,虽说修炼苍神道难渡道劫,但寿元增长数百年,用得失来衡量,终究是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毕竟生命无价,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这道理,亲情再珍贵,却不是你的唯一,你该为你自己多考虑。”</p>
话音未落,奇怪早已转身离去,小溪边一道虚影慢慢消散在寒风中,化作一道青气遁入云雾。</p>
洪臣呆立在原地阵阵失神,脑海中回荡着奇怪的话音,这每一个字都狠狠的锤击在他心弦之上,荡起一圈圈涟漪,自从踏上修仙之路,他从未考虑过自己,只想着修炼有成,与亲人团聚,便是自己的身世来历,他也只是偶尔幻想,正如奇怪所说,亲情终究不能伴随自己一生,如果亲人都逝去,自己该怎么办,这些他从未想过。</p>
如果只论寿元长短,凡人自然比不过炼气士,洪臣痴痴回忆,两个老爹已经年过半百,按照山里人的情况,活到七十岁都是极少见的,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尤其是洪旭的身体一向都很糟糕,洪臣不知道自己这位爹能不能熬到自己回家的那天,如果不能,这将是他一生难以弥补的遗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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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越多,烦恼越多,洪臣心情黯然,不知不觉,发呆到黄昏,余辉斜落,照在他脸上,依稀可见两条泪痕。</p>
太苍主峰,青铜大殿内,欧阳进盘坐于三尺高度的蒲团之上,双目微闭,神气内敛,如同入定老僧,毫无半点烟火气息,在他身前三尺地面上,孟无涯窘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身旁的香炉,随着香烟升腾,他这眉宇间渐渐多了一缕烦恶,显得心境颇不宁静。</p>
“老祖,真的值得吗,此例一开,宗门内外想必都不会安宁,我太苍今年连遇祸事,人心本已惶惶,您老可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知明知理,如今山门外不平静,若是闹出内乱,我这里就如坐针毡了。”</p>
欧阳进微微撑开眼皮,漠然道:“云崖上那孩子,你看如何。”</p>
孟无涯神情一怔,想来没有意料到老祖会有这么一问,但他思绪敏捷,沉思了稍许,便认真回道:“很古怪,以我元神神念加持了苍神之力后依然看不透他的道脉资质,类似的情况,我只在西蒙神殿的一位神徒的身上出现过,但后来得知,那位神徒是因为融合了元神烙印,想来是道脉被遮掩了,我在想,云崖上那孩子是不是被奇怪动了手脚,所以才会如此。”</p>
欧阳进摇了摇头,淡然说道:“不会,昨夜所见,便是此子的道脉显相了,再说奇怪让这孩子沟通神道残念,就不会蒙蔽他的道脉,再则,若要蒙蔽一个人的道脉,施法者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退一万步讲,他奇怪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图谋什么,既然没有动机,便没有必要,他能同意交换,可见是对封神空间动了心。”</p>
随着探讨的深入,孟无涯的双眼中顿时爆发骇人的精光,便是他身为化神老祖,一宗之主,仍然难以掩饰此刻情绪的波动,他震惊道:“这怎么可能,元神神念都看不透的道脉,除非是传说中的圣藏,他怎么可能拥有圣藏的资质,他的资质若是圣藏,那他的父母该何等强大,而他却是来自于世俗中的一座荒山里,这说不通。”</p>
“没这么简单。”欧阳进再次眯着双眼,遥望大殿之外的山色,毅然道:“是不是圣藏,此子修炼苍神道之后便能知晓,我在意的是奇怪的态度,他不可能不知道此子的不凡之处,以他的心机,应该是早就推演过,可他毫不迟疑的答应了我的条件,这反而让我质疑。”</p>
“瞧您说的,您都将封神空间的大门敞开了,别说他这样渡劫在即的凝胎境修士,即便是招揽一个化神境界的散修卖命都不成问题,他如何能拒绝这样的机会。”</p>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此人城府之深,便是我这一生之中都所见不多,纯阳之气的诱惑力固然巨大,可你别忘了,他的丹术水准可是天师级,炼制出来的纯阳丹虽然略逊于真正的纯阳精气,但凭这一点,他渡过化神雷劫的成功率至少在七成以上,所以我说,他答应的太爽快了,值得怀疑。”</p>
孟无涯面露异色,凝重道:“您是说他动机不纯,可这不是矛盾吗,他图谋什么,连我太苍最珍贵的纯阳精气都给他享用,如今道念之身也有了归属,还有什么是他会惦记的。”</p>
欧阳进如深渊般的双眼中隐隐透着绝世锋芒,只见他双手掐了个法印,旋即打入虚空,虚空之中顿时出现轰轰之声,转而一丈方圆内变得扭曲,如水波荡漾的扭曲空间内赫然呈现出一幅画面,这画面中有一座巍峨高山,山上寸草不生,而山顶之上却耸立着一尊高达千丈的石塔,在石塔底层的塔门外盘坐着一具干瘪的尸身,其样貌已经风化严重,看不出任何特征,不过尸身的背部却有一把长剑穿胸而过,此剑剑身锈迹斑斑,其剑柄之上隐隐可以看见‘璇玑’二字。</p>
“奇怪并非天河域之人,你可曾想过,他来天河域的真正目的,缇沙老僧乃是隐世高人,奇怪为什么会杀他,这其中隐藏的缘由可是耐人寻味啊,还有太玄峰推演出来的那道模糊的身影,只怕与奇怪脱不开干系,这也是我如今忌惮他的原因之一,他到底在寻找着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