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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意还从未体验过这样的除夕夜, 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偶尔轻松地说话,客厅里春晚倒计时的声音传来,餐厅落地窗的远处, 一排烟火在最后一秒钟绽开。</p>

她有些不真实的恍惚。</p>

一切似乎和她年少时曾幻想的梦境重叠起来。</p>

吃过饭,程意意主动去了厨房洗碗。</p>

她虽然做菜不好吃,可独自生活多年,其他方面的生活技能是满点。比如洗碗, 她留学时候曾经在餐厅找过一份兼职,在后厨刷盘子,周末时候每天工作八小时以上, 时薪是比其他工作要高得多, 但每天下班时候脱下手套,手上都是汗, 把掌心磨起的水泡蛰得生疼, 腰酸得几乎要直不起来。</p>

可是没有办法。</p>

公派留学生虽然免了学费住宿,还能得到生活补助, 但还是不够的。科研教学仪器、书、资料…她需要钱的地方实在太多。</p>

程意意记忆力好, 却不大愿意回想这些难熬的日子,那会让她整个人情绪低落起来。</p>

洗碗池放着热水, 程意意刚准备戴上手套,顾西泽便进厨房来了。</p>

“我来吧。”他自然而然地从程意意手中将手套抽出来。</p>

洗碗池的热水泛起氤氲的雾气, 洗洁精白花花的泡沫随着水位慢慢涨起来。</p>

程意意走后, 这间厨房在很长的时间里从未开过火, 若不是张仪勤来打扫,恐怕早就落满了灰尘。</p>

而现在,它终于又重新充满了烟火气。</p>

程意意看了看他身后,悄声道,“你不是在陪你爸妈说话吗?”</p>

“也没有那么多说不完的。”顾西泽利落地挽起袖口,站在洗碗池前弯腰开始清洗。</p>

程意意还是不放心,轻轻推了推他,“还是我来吧,你做饭还让你洗碗,我要是在他们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就都怪你!”</p>

顾西泽突然轻笑起来,声音带着几分清朗,“别担心,我妈在家也从不洗碗。”</p>

……</p>

顾西泽进了厨房。顾母也不看电视了,探头看了看,回头轻声道,“我说我儿子今晚怎么两分钟都坐不住呢,原来是去帮人家洗碗。”</p>

说着,声音又不免忧虑起来,“感觉儿子是帮别人家姑娘养大的…”</p>

顾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本就早晚有这一天的。”</p>

顾母瞪他一眼,转念又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儿子小时候,一群漂亮小姑娘就爱跟在他后头,他一点不搭理人家的,有次还把她们都吓哭了,还叫人家不准烦他。”</p>

“我那时候实在想象不到有一天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的样子。”</p>

“可现在知道了。”</p>

“他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做饭,会洗碗,喜欢笑…”顾母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儿酸,“他显少会这样喜欢什么,在漫长的分别之后还是这样喜欢…叫人想说他两句都不忍心。”</p>

她背身,悄悄擦掉眼角渗出来的水迹,下了决心,朝顾父试探道,“不然咱们就随他们吧?我瞧着那姑娘人也挺乖,聪明又漂亮…”</p>

顾父也轻轻叹声,沉默了几秒。</p>

顾家的强盛不需要借助顾西泽的婚姻来得到外力的巩固。就算程意意是穷困潦倒的普通家庭出身,他们也不至于会这样犹豫,可程意意不是。</p>

西泽是顾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倘若他娶了一个父亲在服刑、非婚生出身的妻子,受到族人的指摘是必然的,人后也许还得承受许多闲人的耻笑与诟病。</p>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些西泽大抵都能不在乎,然而他却并不确定,程意意能不能同他一起承受。</p>

妻子攥住他的手,再度开口,轻声劝他,“让他们试试吧,恩?”</p>

她紧紧看着他,声音里带了哀求,“未来的路是他们自己走,我不想儿子一生都带着遗憾郁郁寡欢去走完……”</p>

像前些年一样。</p>

顾父最终妥协了,回握住妻子的手,温声道,“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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