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初入刑部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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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唐泛从吏部衙门里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脚下走路都轻快了几分，眼看时辰还早，他就拐了个方向，没有朝家里走，而是前往北镇抚司。</p>
自从隋州升职，他就没有来过这里了，以往松松垮垮的门禁，现在都严格了不少，当值的人并不认识他，见一个六品文官跑到这里来，都有些奇怪，就把他拦下来，听说他要见隋州，表情就更古怪了。</p>
“你是何人？找镇抚使大人有何贵干？”值守的锦衣卫盘问道，态度有些不是很好，要不是唐泛穿着官服，他都怀疑对方是没事上门来寻自己开心的了。</p>
这也难怪他会这么想。</p>
文官大都爱惜羽毛爱惜名声，一般上门，都是不情不愿被“请”过来的，很少有像唐泛这种自觉自愿找上门的。</p>
唐泛道：“本人唐泛，是你家镇抚使的朋友，劳烦通传一声，若他已经下衙了，就请他出来一趟。”</p>
严格来说，隋州现在还不能被称为镇抚使，因为他只是暂代这个职位，但是官场上历来都会把人往高里抬，像副千户，别人直接就称呼千户，去掉副字，听的人也舒心爽快。</p>
当值的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打从心底不相信像自家新任北镇抚使那样的人居然会有朋友，再说这人的品级也低，心想该不会是此人随口胡夸想要高攀镇抚使的罢？</p>
唐泛看出他的疑虑，便笑道：“劳烦这位兄台通禀一声，他若不见，我就打道回府。”</p>
对方倒也不是故意刁难，只是近来规矩严格了许多，若是贸贸然进去打扰，而眼前这人的分量又不是那么重的话，搞不好自己就要挨板子了。</p>
所以那人板着脸道：“镇抚使大人有要事在身，你改日再来罢！”</p>
唐泛喔了一声：“那我就问一句，他是还在里头，还是已经回家了？”</p>
对方道：“还在里头。”</p>
唐泛点点头：“那我就在这里等他罢。”</p>
说罢直接一撩官袍，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又从怀里摸出一本书，看了起来。</p>
当值的锦衣卫一瞪眼：“北镇抚司门口，岂容放肆！”</p>
开什么玩笑，威名赫赫铁血无情的北镇抚司门前坐了一个看书的人，怎么都让人害怕不起来了好不好？</p>
唐泛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让你通报你又不肯，我在这里看书等人，总不会碍着你的事了罢，再说我也没有堵着大门口啊，这不就在边上沾了沾**呢！”</p>
值守的那人无语了，还想说点什么，同样守在门口的同伴朝他使了个眼色，凑过来小声道：“你傻不傻，进去通报一声又怎么样，如果他是镇抚使的朋友，咱们也不得罪人，如果不是，正好把他给赶出去！”</p>
那人白了他一眼：“你可真能说，那你自己怎么不去？”</p>
同伴嘿嘿一笑：“去就去，待会我得了镇抚使的夸赞，你可别眼热！”</p>
那人很是不信，结果同伴一转身，还真就进去通报了。</p>
没过一会儿，他就看见同伴从里头匆匆出来，对着唐泛笑容满面道：“这位大人，镇抚使现在正忙着，不过他请您先进去等他！”</p>
他张大了嘴巴，看着同伴殷勤地将唐泛引进去，好一会儿才折返回来，连忙问道：“这人谁啊？”</p>
同伴道：“镇抚使的好友啊，你不认识？他刚才也说了，叫唐泛，听说他还借住在镇抚使家里的。”</p>
那人倒抽了口凉气：“交情这么好？”</p>
同伴道：“那可不？”</p>
那人顿足郁闷道：“你怎么不早说！”</p>
同伴嘲笑：“怪你自己眼拙，我都提醒过你了，你还不去通报，到时候镇抚使要是怪罪下来，我总不能被你害得一起被训斥罢！”</p>
那人郁闷无语，心想自己又错过了一次在老大面前露脸的机会。</p>
先不管那两个锦衣卫是如何想的，唐泛在那当值的人的指引下来到校场，还没看见人影，就听见远远传来一片喊杀声，等到近前一看，才发现原来校场上正在比武。</p>
场地中央两条人影忽起忽落，刀光纵横交错，拼的不是令人耳眩目迷的花哨招式，而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的杀招，再仔细一看，其中一人可不正是隋州么！</p>
他与另一人在场中比拼，边上又围了一圈人，个个都在起哄叫好。</p>
唐泛扫了一圈，在人群中发现薛凌的身影，便走过去，冷不防往人家肩膀上一拍。</p>
薛凌吓了一跳，正待发怒，回过神一看，却是转怒为喜：“你怎么来了？”</p>
唐泛嘿嘿一笑：“闲人一个，四处闲逛来着，你们这是在比试？怎么连镇抚使都要上场了？”</p>
薛凌笑道：“先前大哥定了个规矩，每月月底都要举行比试，比试者可以向任何人发起挑战，最后赢的人有重赏。许多人先前被大哥训得狠，就都憋着一股气，对他下战书，结果一个个全都被大哥打趴下了，嘿嘿嘿，那些人还不知道大哥的厉害，我能不知道？我老薛就不去自找没趣！”</p>
说话间，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与隋州比试的那个人原以为觑准对方的空子，提着绣春刀便从后面扫过去，企图来个偷袭，没想到对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在半空翻了个身，将对手踹飞出去，在自己身体堪堪摔在地上的时候，借着着地的力道，一个鲤鱼打挺重又稳稳站立在地。</p>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利落之极，又充满力量的美感，围观的人纷纷叫好，喝彩声此起彼伏！</p>
站在场中的隋州仅着一条长裤，上半身赤裸着，汗水顺着额头和脖颈各处流下来，又滑落在身上，浑身湿淋淋的，隆起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看得出这般健硕身材同样也是日日不辍刻苦磨练而来，并不因骤然身居高位便有丝毫懈怠。</p>
他盯着被自己踢翻在地的对手，反手将手中绣春刀插在地上，冷冷道：“不服再来。”</p>
此时隋州已经全副心神悉数沉浸在打斗之中，对他来说没有切磋与决斗之分，既然已经上了场，就要全力以赴，认真对待，这既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对手的尊重。</p>
被他盯住的对手感觉自己如同被一头凶猛的野兽锁住了身形一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也激不起任何战意了，连忙收了刀，拱手道：“不来了！不来了！大人身手高强，属下甘拜下风！”</p>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这人本已连续两个月都打赢北镇抚司内所有的人，估计他自己也有些得意，便提出向隋州挑战，先前已经有不少人被隋州打败过，他以为自己肯定会是例外的那一个，没想到最后还是认输收场，实在有点狼狈。</p>
对方一认输，隋州周身凌厉的气势倏地柔和下来，他走过去，亲手将那下属拉了起来，又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很不错了，袁大人有意让我们与京营来一场切磋，以鼓舞士气，届时为我们北镇抚司争光就全靠你了！”</p>
那下属原本还有些讪讪，一听这句话，立时又有些心潮纷涌起来，激动道：“大人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一定不给我们北镇抚司丢脸的！”</p>
这一番又打又拉的手段，真是令人不得不服气。</p>
唐泛负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场面，并没有急着上前，等隋州激励完下属，宣布结束，众人四散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镇抚使好大威风啊，看来正位指日可待了！”</p>
隋州不是没有注意到唐泛，只是之前不方便说话，此时人皆散尽，唯有他笑吟吟地瞧着自己，想到自己如今上身未着寸缕，冷脸反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p>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若无急事，且等我沐浴更衣。”</p>
唐泛笑道：“你自换去，我也不急，今儿个请你吃饭，仙客楼，去不去？”</p>
隋州本是往后头置换衣物的屋子走，闻言不由停住脚步，扬起眉头：“哪来的钱？”</p>
唐大人现在财务不自由了，每月自己花一半，由隋州保管一半，为的就是防止他大手大脚乱花钱，自己手头的那一半用完就没了，若是要花保管在隋州那里的钱，基本没门。</p>
唐泛哈哈一笑：“天上掉下来的！”</p>
见他卖关子不说，隋州也不着急，自去洗澡换了衣裳，这才在他自己的值房里找到正在品茗的唐泛。</p>
“走走走，吃饭去！”唐泛见他来了，起身道。</p>
隋州先是摇摇头，而后又问：“你这是升官了？”</p>
唐泛早就料到他能猜到，闻言也不惊讶，爽快地点点头：“对！”</p>
隋州：“什么职位？”</p>
唐泛：“刑部河南清吏司郎中，先母诰赠五品安人，另赐银一百两。”</p>
以上三项，就算是对唐泛在东宫案与孩童拐卖案中优异表现的迟来封赏了。</p>
隋州眉头一动，顿时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扬起：“这倒是好事，确实值得庆祝一番！”</p>
唐泛笑道：“我虽然不强求一定要高官厚禄，但是做了事，得到应有的回报，也算是一件高兴事，这回你总不会不让我请饭了罢？”</p>
隋州点点头，却道：“不必去外头吃了，明天让阿冬多买些食材，我在家里头下厨罢。”</p>
唐泛一听，两只眼睛登时闪闪发亮，隋州可以保证他绝对看见了那双眼睛里露出来的光芒，不由啼笑皆非：“你喜欢我做的饭菜多过于仙客楼的？”</p>
唐泛嘿嘿地笑，飘逸文雅之风范顿时荡然无存：“那是自然，隋广川亲手做出来的菜肴，岂能比仙客楼出品的差？”</p>
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令隋州禁不住嘴角上扬弧度又大了一些。</p>
一家之主心情好，另外两个人自然就有福了。</p>
当天晚上隋州难得下厨，亲手做了鱼香肉丝，糖醋小排，红烧狮子头，阿冬也包了唐泛念念不忘的鸡毛菜饺子，再加上一盅在红泥小火垆上煨过的青梅酒——因为阿冬年纪小，被获准喝的也就这种酸酸甜甜的酒了。</p>
开饭前，阿冬先给唐泛隋州二人满上酒，又主动端起杯子，对他们道：“恭喜大哥升官，恭喜隋大哥升官！”</p>
二人自然笑着一饮而尽，唐泛这才道：“其实三年京察未满，论理说我还没到升迁的时候，只是刑部河南清吏司周郎中急病殁了，那边正好空出一个位置，这才让我先去递补上。”</p>
隋州颔首：“官场上素来僧多粥少，你那衙门虽然算不上肥差，但好不容易空出一个位置来，肯定也有很多人抢破头，你指不定是夺了谁的饭碗，少不了被人眼红嫉妒，刚去的时候还是小心些好。”</p>
其实也用不着他嘱咐，唐泛这人看着洒脱，实则并不缺乏圆滑谨慎，但好友一番好意，他自然是要心领的，便郑重答应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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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冬好奇道：“大哥，那你现在是几品啊？”</p>
唐泛道：“我先前是从六品，如今是正五品，算是升了一级半。”</p>
阿冬喜滋滋道：“等再过几年，大哥估计就能做到一品了罢？”</p>
唐泛没好气：“你当皇帝是我爹，大明官场是我家开的啊！”</p>
阿冬捂着嘴笑：“你想让皇帝当你爹，皇帝还不乐意呢！”</p>
唐泛心想，老子要是有这么个爹，那得多悲催！</p>
一面举起手作势要揍她，阿冬自从被绑架回来之后，越发努力用心跟着隋州学功夫，唐泛哪里打得到她，只能干瞪眼了。</p>
等唐泛交接好顺天府那边的差事，去刑部报到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夏时节了。</p>
这一年，是成化十五年。</p>
结果刚进刑部没两天，唐泛就发现，他居然莫名其妙地被孤立了。</p>
上任之日，唐泛照例要先去拜见尚书和两位侍郎。</p>
不过张尚书今日有事不在，唐泛扑了个空，只能先去拜会两位侍郎。</p>
刑部左侍郎梁文华对唐泛的态度有些奇怪，面对唐泛的自我介绍和见礼，他只是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问：“听说你先前是在顺天府任职？”</p>
唐泛应是。</p>
梁侍郎就道：“顺天府虽掌管京畿治安，说到底还是地方官府，跟刑部是没法比的，你来了刑部，就要好生适应，可别将顺天府的小家子气带到这里来才是，六部毕竟是六部，顺天府是没法比的！”</p>
唐泛心里有些奇怪，不明白对方这种阴阳怪气的态度从何而来，照理说两人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更谈不上什么恩怨，结果梁文华倒好，一见面就来了个下马威，活像自己欠他多少钱似的。</p>
虽然如是想，但他面上依旧恭谨：“谨遵部堂教诲。”</p>
梁侍郎说了一大堆教训的话，但眼见唐泛跟个木头人似的杵在那里，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毕恭毕敬，心里也觉得没趣，就挥挥手让他退下了。</p>
唐泛便又去了右侍郎的值房。</p>
刑部右侍郎彭逸春上个月刚过六十五岁的生辰，他身体不大好，已经处于半退休的年纪，像他这种情况，再往上升的机会不太大了，所以跟部里其他人都没什么竞争冲突，他见了唐泛便东拉西扯，一番勉励，虽说没什么重点，全是废话，但好歹表明了自己和善的态度，不负好好先生的美名。</p>
唐泛见他好说话，就顺道请教：“彭部堂，下官与梁部堂从前既未相识，更谈不上旧怨，可我方才去拜见他的时候，他言语之间却颇为冷淡，令我好生不解，不知梁部堂是否遇到了什么不爽心的事，又或是下官不经意得罪了他？”</p>
彭侍郎呵呵一笑：“梁侍郎想来是最近心情有些不顺罢，你不要担心，过几天就没事了。”</p>
唐泛何其聪明，立马就从他的话里听出端倪：“看来梁侍郎心情不顺是与下官有关了？”</p>
彭侍郎想了想，终是对他道：“梁侍郎有个门生，如今正在刑部员外郎的位置上，这次河南清吏司空了个位置出来，他本是属意自己的学生……”</p>
唐泛明白了，敢情自己成了半路冒出来的程咬金，抢了别人原本想顶上的位置，别人自然就看他不爽了。</p>
知道了真相，唐泛也无可奈何。</p>
官职就那么几个，想升官的人却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了位置，别人就只能眼馋，当然会看你不顺眼，除非你肯把位置让出来。问题是谁愿意？</p>
彭侍郎见他露出无奈的表情，便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干便是了。”</p>
对这位一团和气的老先生，唐泛还是很尊敬的，闻言连忙应声受教。</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