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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当空,雪花飘飞。</p>

睡卧在地榻上的嬴异人,转辗反侧,难以入眠。蓦地,他坐立了起来,拥着棉衾,呆然无觉地盯视着近在咫尺的碳炉。</p>

碳炉内黯淡无光,成渣的碳灰冻结成块状,早已没了生气。嬴异人极大失望地轻摇头颅,沉沉地叹息一声,闭上了眼帘,任凭寒冷袭来,终显无可奈何。</p>

张灯结彩,搭台铺毯。</p>

新吕府庭院内,总管吕征是忙得不可开交,里忙外忙,张罗着吕不韦的婚筵喜事,几十个伙计、门仆进进出出,搬抬张挂,浑身都已热汗淋淋,毫无一点空闲停息。</p>

艳阳高照,满地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蓝蓝的光,极晶莹。</p>

由远及近,马蹄踩着冰冻的泥雪辚辚驰行过来,两辆马车嘎然而止于监馆舍门口外。从前一辆紫蓝色车厢,走下了裹紧锦袄袍的吕不韦,而后一辆马车装着满满的木炭与食用物品,紧接便从前座上快速跳下来俩伙计,手脚紧忙地搬弄,卸下一大炭包与各式食用品。</p>

门口守卒一见吕不韦到来,就是一阵大呼小叫:“哎呀,吕先生,长久不来了,今日如何得空过来呀?”</p>

吕不韦笑盈盈地走进门来:“看你兄弟如此说话,似乎我走了有半年一载了,板板手指算算,亦不过十来日嘛。”</p>

守卒嬉皮笑脸地:“我等可是想你吕先生啊,您一日不来,我等如过三秋,总象丢魂似的,日子难过啊。”</p>

吕不韦用手一指:“兄弟说笑呢,说笑,折杀我吕某也,岂敢如此担当。”接着,他便轻轻地笑着道,“我给你等兄弟带了点吃的和一些过冬木炭,都在车上。兄弟能否自己劳动一下,吕某就不代劳了。”</p>

守卒是眉开眼笑:“破费,破费,先生又破费了,让我等怎好意思呢。”说着,他便招呼着从屋内出来的其他俩守卒过来。</p>

吕不韦啪啪他的肩:“都是自己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吧,见外,你等对我这般有义,情义往来,理所当然。”说罢,他便顾自往里走去。</p>

后面,一伙计扛着一大包木炭,一伙计抬着一筐食用物品,随吕不韦走了进去。</p>

庭院内,嬴异人踱步在白雪覆盖的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他是早已闻听到吕不韦的声音,却仍顾自往前走着步,尽管内心涌动烦躁,然表面平静如水。</p>

吕不韦走到了嬴异人的身后,停步轻轻叫了声:“公子。”</p>

嬴异人装作没听见,继续朝前走。</p>

吕不韦又跟上两步,又叫了声:“公子,吕某来了。”</p>

嬴异人适才放慢脚步,停了下来。</p>

吕不韦再跨前两步,停在嬴异人身后仅尺把余,道:“公子,你是否生气了?”</p>

嬴异人转头,定看着吕不韦,半晌,才平静地开口道:“生气?我有甚么气可生?”</p>

吕不韦谦恭地:“公子,吕某确实不好。那日我才回家里,便急匆匆往阳翟老家赶,因为,家父突然得了急病。”</p>

嬴异人“哦”了一声,又不言语了。</p>

吕不韦低声解释:“当时,一听家父得了急症,早已心乱如麻,糊里糊涂就奔了去——”</p>

嬴异人沉默有一会,才缓缓转过身来,语气中带着点关切:“令尊的病如何了?”</p>

吕不韦信口开河地:“幸亏吕某回去的及时,请了名医,方得以痊愈。”</p>

“噢,那就好。”嬴异人点点头,“先生数日不来,我还以为出了甚么事,心里急,所以方才……还请先生原宥。”</p>

“公子不该如此说。”吕不韦忙道,“是吕某做事不全,乱了方寸,反使公子屈尊担忧,公子理当怪罪吕某。”</p>

嬴异人见吕不韦如此说话,心里着实有点感动,亦有点愧疚:“令尊得病,为人子的,乱了方寸才是正常,不然,反是不孝之子,无情无义了。对父母都不孝不义的人,又怎会对朋友尽道义呢?此事足见吕先生的忠厚孝慈,我,又怎可责怪呢?”</p>

吕不韦贴上笑脸:“公子能如此体贴吕某心情,知情达理,实让吕某感动。”</p>

嬴异人微叹了口气:“唉,是吕先生知书达理,能与异人交往,竟还时刻把异人记挂心上,此实让异人感动备至,唉——”他又叹了口气。</p>

吕不韦听到了嬴异人的弦外之音,便道:“公子不必唉声叹气,吕某想,秦王乃一国之君,总是以国家社稷为重,其实,在心里,秦王怎会不惦记自己的骨肉后代呢?”</p>

嬴异人摇摇头,忧伤地:“吕先生不必安慰我,其实,吕先生亦很清楚,而我羞于人前提起,故那时给你脸色看了。”</p>

吕不韦急忙摇手:“不,不,公子,其实此前我说了现实状况的一面,而还有一面呢,并非若现实一般,似乎以为,不是没有一点希望可言的。”</p>

嬴异人忙问:“吕先生如何想那还有一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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