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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灯结彩,原本祝融火红的华阳大殿,更为火红热烈,红烛高照,红绸飘逸,红裙飞旋,猩红地毡上一群白衣少女起舞蹁跹,似滴露的白莲徐徐绽放,又若朵朵的白云冉冉升腾,盛开美丽。</p>

吕不韦真的感觉不一样了,不再是小心翼翼,仰视这头顶之上的瑰丽华阳宫,他足以骄傲地踩爬着玉石台阶,显得异常轻松与愉悦,随后一坐上这宏大的殿堂,更是感觉若家一般的自由自在,甚至还有些随心所欲。</p>

今日,热闹非凡,笙箫鼓乐齐鸣,庆贺太子安国君的寿诞大喜,美酒佳肴满席,儿女至亲满堂,真个见天伦之乐,其乐融融。他,吕不韦,亦以嬴子楚太傅之位,介入其中,已然成为秦太子大家庭的又一个,开始融入王公贵族的生活圈,一种迥然不同于邯郸新吕府的新生活。</p>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令终有俶,公尸嘉告。其告维何?笾豆静嘉。朋友攸摄,摄以威仪。”</p>

目不斜视,看着八位白衣红裙的优美舞姿,柔柔旋转着,轻轻飘逸着,若风若烟若雾,吕不韦是精神饱满,脸上自然而然荡漾起一股不为人知的笑意。</p>

“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类维何?室家之壶。君子万年,永锡祚胤。其胤维何?天被尔禄。君子万年,景命有仆。其仆维何?釐尔女士。釐尔女士,从以孙子。”</p>

正襟危坐,欣赏着一群窈窕少女祈寿祝福的轻盈舞态,看到嬴子楚那心满意足的惬意神情,吕不韦不由地微皱了一下眉头,遂用眼角瞄向了坐在排头座席上的嬴子奚和他的太傅士仓,心中顿然翻起一波激浪,冥冥预感有一股暗流涌动的凶险。</p>

慈目安然,寿父安国君端坐在正中软榻之上,一袭黑袍,腰系一根红绸带,满面喜气,堆着一副菩萨般的笑靥。</p>

歌舞渐渐退去,开始献酒上寿。</p>

上来第一位,是长子嬴子奚,只见他款步走到父亲安国君面前,一个直膝跪上红绣软垫,连着四下恭恭敬敬叩拜。完毕站起之时,便见俩童仆走上,一人一个双手捧着黑漆大匣子,轻轻放置到硕长的紫檀案几上,然后信手打开匣盖,里面赫然装着两卷精致的竹简,一卷“论语”,一卷“春秋”。</p>

跟随嬴子奚后一步的老夫子士仓,一手举着酒樽,躬身祝拜道:“士仓稽首,拜祝太子殿下万福万寿。今献上子奚公子与夫子专从齐鲁孔庙请回的“论语”一卷,“春秋”一卷,以孝敬太子寿父。”</p>

安国君不明显地拉下半张脸,闭合了一下眼帘,没有作声,微微点了点头。</p>

紧接着,太子的二十几位儿女按照长幼男女之顺序,逐个逐个向寿父安国君叩首跪拜,献酒上寿。</p>

一会儿,就轮到了嫡子嬴子楚献酒上寿。但见他一身楚服,火红斑斓,躇步上前,直膝跪垫,连着四个响头叩拜。随后便见,俩家仆抬上两只紫红箱笼,小心放置紫檀案上,打开看,一只箱笼里是一颗金灿灿扎眼的黄金大寿桃,周边均铺满了金饼,而另一只箱笼里,层层叠满,尽是色彩鲜艳的丝绸锦帛。</p>

太傅吕不韦站立嬴子楚右旁,紧跟着献酒上寿,躬身祝拜道:“吕不韦恭祝太子殿下万福万寿。今子楚公子特敬献金光寿桃一颗,绵延丝绸一笼,恭祝寿父大人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若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p>

安国君不由自主伸缩了一下头颅,一脸眉开眼笑,嘴亦合不拢了:“嗯,子楚真为贤孝,吕先生你功不可没。亦难怪我儿之贤孝声名远播,实在是太傅倾心尽力助之,为父我甚感欣慰,非常高兴也。”其实,安国君的这番夸赞子楚贤孝,亦有很大情分乃为讨好华阳夫人喜欢而言。</p>

果然,坐在太子身旁的华阳夫人一下笑花了脸。而跪坐席案前的嬴子奚和他的太傅士仓却悠地变化成不快的驴脸,心中感觉极为不适。</p>

士仓急忙起身,道:“太子殿下,夫子我有话要说。”</p>

安国君微蹙了下眉头,迟钝了片刻,方发出不耐烦的声音,道:“哦,说吧。”</p>

士仓当即就朝嬴子楚发难,甚为理直气壮:“太子殿下,孔老夫子有云,巧言令色,鲜矣仁。今日嬴子楚着楚服以事母,全然就是巧心伪饰,装模作样,安知其用意何在?而我家子奚公子可是为人敦厚,真诚仁心,礼贤下士,朝野上下都是一致称善,业已具备贤君风范,是为真贤也。”</p>

吕不韦一听,居然是冲着他与嬴子楚责难来的,故来不及思虑甚么,匆匆忙冷笑一声,犀利回击道:“哼,不知何为真贤,不知谁为真贤?古往今来,孝,礼之始也,孝,文之本也,应说孔儒立论,基础亦是为孝也,倘若不孝父母,必定不会行君臣之道也。现天下人尽知,子楚公子之孝心孝道均是源自内心,发自肺腑,又岂容宵小之人非议诋毁,其定然别有用心,有所企图。至于说真贤,我向来以为,孝者,乃孝父君之所欲,忠者,乃忠君国之基业,如君所愿,承君所志,创业开基,完成大统,当为真贤也。而所谓礼贤下士,仅是为讨得一点口彩,装点一下门楣,乃是妇人小儿之贤,于国肯定无贤,于君肯定无贤,其实真不足道也。”是为维护嬴子楚及自己的利益,吕不韦作为嬴子楚的太傅当然毫不犹豫,挺身应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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