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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照彩云归（7）</p>
脖子上的“草莓”好像变活物了, 顺着他的侧颈往上攀缠, 遍布他的五官和每一寸皮肤, 带着肌底下的毛细血管也在隐隐搏动。</p>
唐其琛忽然觉得, 连日的辛苦都好了。</p>
他在温以宁的床上入睡, 温以宁就背对着窗户, 靠着写字台的边沿站着看书。唐其琛盖着她的被子, 能闻到和她身上一样的香味，他加深呼吸，又用鼻尖揉了揉。温以宁看的是一本原版的《呼啸山庄》。阳光在她脸上打下薄薄的一层阴影, 像一幅景物风景画，剔透又温柔。</p>
唐其琛看着她，安静无言, 然后慢慢闭上了眼。</p>
温以宁等他深眠了, 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带上门。唐其琛的手机洗澡的时候顺手搁在了客厅，温以宁想帮他收好, 看到屏幕上显示了一个未接来电和微信。未接来电的名字备注是“妈”, 发来微信的是柯礼。具体内容她没看, 将手机放在柜子上, 便继续看书了。</p>
两小时后, 电话又响, 仍是他母亲的来电。一声一声的震动，隔空都带着威严。温以宁心绪不宁，犹豫了一番, 还是去叫醒了唐其琛。</p>
唐其琛睁眼的一刹, 人晕乎的不行，面色疲倦到极致，甚至连单薄的眼皮都有点浮肿。温以宁一下子心疼和后悔了，她一只膝盖单跪在床上，俯身对唐其琛小声说：“你妈**电话，第二个了。”</p>
手机递过去，唐其琛撑着倦色看了眼，然后握在手里，静了十来秒，才按了回拨。</p>
温以宁起身，安静的走出卧室。关门前，她听到唐其琛低声说了句，“我不在上海。”</p>
坐在客厅里，书也看不进了，温以宁神思飘游。在一起两个多月，唐其琛其实很少避讳着她，手机电话，甚至有时候他在忙时，也会让温以宁帮忙回复别人发给他的信息。但印象中，从未看到过唐其琛与他母亲的联系。温以宁还记得他母亲的名字，景安阳。那个雍容华贵，从头到脚都散发光环的女人。</p>
温以宁想着想着兀自走了神，连卧室的门开了都没察觉。</p>
“念念。”</p>
她惊觉，回头一看，“你起来了？”</p>
唐其琛连外套都已穿好，他的脸色看起来仍有未消的倦容，脸本就瘦削，睡眠不足时，双眼的轮廓都加深了。他说：“有点事要处理，我要赶回上海。”</p>
温以宁站起身，“怎么了？很急吗？可你才睡多久？”</p>
唐其琛笑了笑，“打个盹舒服多了，家里的事儿。”</p>
温以宁本想再问，但一听家里两个字，便就此打止了。她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大约是见过了景安阳，那一面连有缘都谈不上，只记住了她周身的光环那么耀眼，一看就是不一样的阶层。她对唐其琛是恋人之间那份天然的亲昵和依赖，是她用青春和懂事做交换，来之不易的感情。但对他身后的一切，是陌生的。</p>
人一旦有了陌生的感觉，不说排斥，但至少会下意识的远离。温以宁三缄其口，若无其事，扯到他的家庭，她便无话可说。</p>
“你在家休息几天也好，等网上的舆论风波完全过去了，我再来接你。”唐其琛抱了抱她，低声说：“委屈念念了。”</p>
温以宁摇摇头，“说了，不提这事儿。”</p>
她又长长叹了口气。</p>
唐其琛：“嗯？叹什么气？”</p>
“感慨一下，当年也是我先追的你，怎么就傻乎乎的只管追人，不会用野路子呢。”温以宁一脸苦大仇深，“那时候还没微博呢，把你挂去QQ空间也好啊。”</p>
唐其琛愣了愣，笑骂，“没良心了。”</p>
温以宁也就这么一说，纯属起了玩心，语气里也听不出任何欲盖弥彰的试探和不平。两人就这么安静拥抱了一会，唐其琛说：“我就不等你妈妈回来了，下次再正式一点拜访。你妈妈很好，你像她。”</p>
温以宁听乐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呢。”</p>
“别皮。”唐其琛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刮，“老余该到了，我走了，不要下楼送，外头起风。”</p>
唐其琛拎着包离开，温以宁在窗户边看着他出楼道，看他上了一辆黑色奥迪，看车子尾灯即将消失于转角的时候又忽然停住。后座的车窗滑下，探出一只男人的左手，隔的远，但依然能看出它修长的体态。</p>
唐其琛的手在窗外挥了挥，隔空跟她说再见。</p>
车子重新启动，这回没再停留。温以宁嘴角的笑容却停了很久很久。</p>
不多时，搁在柜上的手机响，李小亮给她打来电话，“宁儿，早上我在体育公园附近碰到江姨了，她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呢。”</p>
温以宁把窗帘扯开，把窗户关上一半，说：“昨晚到的。我妈在体育公园干吗？”</p>
“遛弯儿吧。”李小亮说：“你出来呗，我来接你，请你吃火锅。”</p>
温以宁应道：“行，晚上吧，我洗个头发先。”</p>
唐其琛是下午三点到的上海，他在车上又睡了一会，下高速时，老余把他给叫醒。老余当了几十年司机，身体和精神还是很能扛的，他也就早上睡了三小时不到，基本是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但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比唐其琛还好。</p>
老余担心道：“唐总，您脸色有点白。”</p>
唐其琛枕着椅背，头往后仰，下巴到脖颈的弧线绷的很紧，他闭目又缓了缓，才坐直了身子，看了眼窗外，对老余说：“你下午不用等我，晚上我自己开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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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余应声，把人送回芳甸路上的别墅便离开。</p>
十月起秋风，一下车，内外的温差裹着人略有不适。唐其琛的风衣单薄，被风撩起衣角，反着面的贴在他腰上。景安阳的电话从昨日起便没断过，当时他在澳洲，原本定于晚上的行程临时改了主意，留柯礼继续工作，自己提前回来。也不知是谁给景安阳通风报信，非让他回老宅。</p>
唐其琛进门后，家里的阿姨为他递鞋，小声告诉他：“夫人昨儿就在生气，侬让着她点，有话好好说伐。”</p>
阿姨是本宗人，一口吴侬软语说了几十年，她待唐其琛尽心尽力，既当主人也是亲人，心疼的紧。唐其琛笑了笑，道了谢。看了一眼屋里，景安阳在院外的花园摆弄花草。</p>
知道儿子进了屋，仍在院里闲情雅致，可见气还没消。唐其琛放下保姆递来的热茶，也走到院里去。景安阳目不斜视，给一盆儿富贵竹浇水。唐其琛说：“这竹子不吃水，再浇就淹死了。”</p>
这人说话时，表情轻松玩味，眼角上扬，勾出一个很招人的小弧，看着就不正经。景安阳放下浇花壶，披肩拢在肩头，没好气的说：“还知道回来。”</p>
唐其琛帮她把垂了一边的流苏用手托了托，笑意不减，“景夫人今天是给我脸色看了。”</p>
他有意哄人的时候，三分温柔，七分风流，是不正经的神色，偏偏很亮眼招人，到底是儿子，景安阳没舍得真甩脸子。她冷呵一声，“你昨晚到的上海，怎么不回家？去哪里了？”</p>
她能这么问，就一定是知道结果的。唐其琛也没瞒，说：“去外地。”</p>
景安阳语气更冷，“去外地干什么？”</p>
开场铺垫已经够久，再周旋便没意思了。唐其琛索性挑明话头，“妈，您是问安安的事。”</p>
景安阳倒没料到儿子这么直接，思绪更烦，忍不住怪责：“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澳洲吗，电话里都能把安安气成那样。你知不知道，安安哭的多伤心，都吓坏你安伯父了，你安姨亲自给我打电话，语气就没这么直接过。我还怄了一肚子火呢。”</p>
唐其琛眸色深了些，“她给您脸色了？”</p>
“我是怄你的火！”景安阳越发郁结，“我平日跟你说的话，你就是不听。难道安安比外面的女人差？我说了，你们知根知底，你们一块儿长大，你安伯父也很喜欢你。”</p>
“所以呢？”唐其琛打断，“知根知底一块长大，倒成了我要负责的理由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