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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七心绪不平了一整天, 身上乏得很，睡得不安稳，一闭眼就是满眼乱梦，一会是阳间一会是阴间，醒了一睁眼, 只觉昏沉, 又想不起来刚才梦见的究竟是什么。</p>
所以平安轻一推他, 便登时醒了。</p>
他眯着眼睛瞄了一眼仍然黯淡的天光, 刚醒过来, 嗓子还有些松, 说出话来有些沙哑：“什么时辰了？”</p>
平安道：“才过四更, 主子，周公子来了。”</p>
景七一皱眉, 眼睛还没揉开, 脑子却清醒过来了：“这个点钟？他人呢？”</p>
平安顿了顿, 说道：“在……后院。”</p>
景七一边从床上爬起来, 叫平安伺候着穿衣服，一边问道：“他去后院干什么？”</p>
平安道：“奴才把……的尸体先安放在后院了。”</p>
尽管他万般不愿意看吉祥的尸体, 到底还是收拾了一番, 奔后院去了。吉祥的尸身拿白布盖着, 被掀开了一个角, 周子舒就蹲在旁边, 表情怔怔的。</p>
景七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p>
周子舒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指着吉祥问道：“你去两广都带着的，不留他了么？”</p>
景七摆摆手，叫平安先离开，到只剩下他和周子舒两个人的时候，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留，留不住了。”</p>
周子舒便转回目光，仿佛要仔细研究吉祥的尸体似的，半晌，才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是，留不住了。”</p>
“子舒？”</p>
周子舒往后一倒，就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在身后，鬓角的长发垂下来，一张脸在暗处说不出的颓丧，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弓下肩膀，用手使劲在脸上抹了一把，景七走到他跟前，发现他眼睛里竟是血丝纠缠，才一天没见，便憔悴极了。</p>
只听他说道：“九霄今日出去……在酒楼碰见了一个卖唱的小丫头，他给了那丫头一点赏钱，那丫头便给了他这个。”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递给景七。</p>
景七疑惑地接过来，只一眼，便明白了，脸色登时白了，猛地抬起头来：“人呢？”</p>
“什么人？”周子舒涩涩地笑了一下，“你说酒楼的丫头？我处理了，梁九霄……梁九霄……他说杀人偿命，叫我偿命。”</p>
“我思虑不周。”景七低低地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想到在个小丫头这翻了船，此时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是我这出了错，子舒，回头要打要杀我随你处置，但这事得处理干净，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先带我去见见他——你起来。”</p>
周子舒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还打了个晃，默默地看着景七叫人备马备车，然后跟着他出去。</p>
周子舒的宅子隐藏在一个大绸缎铺子后边，前边门脸关上，过一道暗门便到后院，小院子里种了好多梅树，一到梅花开放的季节，那香味能传出老远去，再往里，过一条小廊，便又是一个院子，却显得森严多了。</p>
周子舒一直把景七带到最里面，推开一个角落里的小破门，门口有几个人把守——里面竟是个面目狰狞的囚室。</p>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道：“我把他关在里面了。”</p>
景七看了他一眼，便急匆匆地跟着一个打灯带路的老仆进去了，囚室里九曲十八弯似的，每个拐弯的地方都有人把守着，竟比刑部大牢还森严些似的，一直到了最里面，周子舒止住脚步，不肯往里走了。</p>
景七看了守卫一眼，又对带路的老仆道：“钥匙给我留一把，几位请先出去片刻。”</p>
等诸人都退出去了，他才走过去，打开囚笼的铁门。</p>
梁九霄缩在墙角，一边的饭食一口没动，都凉了，见景七进来，木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冒出一抹阴阳怪气的笑容：“王爷啊，那日多谢您款待。”</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