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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廿二日,韩世忠率部御营左军两万五千众抵达长安。
之所以比预计日期稍微晚了一点,不是韩世忠只顾在武关欺负辛兴宗,也不是雨水作用……武关那条路上没下雨……而是因为这位宋军公认的第一大将出武关后,很快便通过哨骑、地方官吏和宇文虚中的预警发现了金军的不妥之处:
足足两万精锐骑兵,由完颜娄室长子活女领着,就在位于陕州与京兆府(长安)之间的华州一动不动,好像专门在等他一般。
所以,韩世忠立即做出应对。
他一面下令分兵,让一部分兵马依次抢占沿途城池以做战略支点,一面却又让主力部队放缓步伐,小心前行,务必保证军队不暴露在金军铁骑的直接威胁之下。
而等部队进发到蓝田这个同时连接武关大路和洛水小路的要害,华州的金军依然没有迎面阻击的意思,他才下定决心,留下黑龙王胜以五千众协助宇文虚中派来的守将防守蓝田,然后自己与主力部队两万余忽然加速,赶赴长安。
然后就平平安安的来到了长安城下。
话说,宋代长安城肯定不是昔日面积近百平方公里的唐长安,但依然是天下巨城,所以,韩世忠从容率众入城,并立即下令,在各门前紧急设置小营,以作遮蔽。
但也仅仅如此了,随着韩世忠大军进入长安,一直静若**的金军忽然出动,骑兵的威力在平原之上彰显无疑,各城之间的联系瞬间被扫断,村庄被点燃,桥梁据点被占据,小股兵马一旦暴露在外,便是灭顶之灾。
两万铁骑堪称横扫渭水两岸,前锋更是如疾风暴雨一般突入到长安城跟前。
沿途很多城池摄于金军强悍和完颜娄室父子的威名,畏惧之下直接开城投降,没有投降的,明明是在春日,却如秋后枯叶一般瑟瑟发抖。
而几乎是一蹴而就一般,完颜活女本军直接推进到了灞桥,并据此要害立营。
说句实在话,要是韩世忠没来,遇上这种气势,长安城早就人心惶惶了,尤其是偌大的京兆首府、千年古都,其中一部分因为当年的地震垮塌了许多,而后虽然有所补充却也显得不那么结实……那真不好说城池能不能保住。
但这不是号称官家腰胆、敢为天下先的泼韩五回关西了吗?不是两万五千御营左军来到长安城了吗?
刚刚在城下立寨的韩世忠趁着金军大部没有完全堆到城前,在稍微了解了城防结构后,居然仗着城池营寨之利和兵力优势,主动出城迎战:
这一日,他先是让升为统制官的成闵率只有三千的背嵬骑兵出城袭击,所谓背靠城池与诸城门前小营寨的支援与金军骑兵往来不停;随即,又趁着金军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忽然让解元率摧偏军出击……
四千摧偏军,从多个城门前的小营寨内一起涌出,并有部分干脆从某一片城墙上悬下,乃是求在最短时间内尽数在特定位置叠阵集合,以成规模。
待到金军醒悟,前来应对,强弩之阵已然背城成功,金军畏惧伤亡,一时犹豫不决。
而此时,统制官王权率数千众自城内涌出,人人负一袋土,直到摧偏军强弩阵前丢下便走……这时金军几名阵前行军猛安再不敢犹豫,立即军议得出结果,然后五千骑兵便开始主动策马扑击,但已经有些晚了。
宋军弩手仗简易工事,与金军从容作战,而韩世忠也忽然亲自率部突出,自侧翼来援,双方近万部队,在城前一到三里的狭窄范围内激烈交战,仅仅是两刻钟内便抛尸数百,但无论如何,金军却始终难以驱除城前列阵的这支精锐弓弩部队,并眼瞅着这片区域的工事越来越复杂,骑兵越来越无力。
最后,因为缺乏大将兜底,几名撑不住伤亡的猛安再度汇集,干脆撤回,宋军则成功在此处立寨。
而第二日,金军才恍然察觉到韩世忠此次出击的真正目的——摧偏军新寨后的城墙,正是当日长安城被完颜娄室攻破前,因为遭遇地震导致垮塌而重修的那部分。
换言之,韩世忠刚一抵达,便通过主动出击,率先补上了这个最大的城防隐患。
这日下午,刚刚从渭北折返灞桥大营的完颜活女一刻不停,复又赶来长安。他绕城一圈,只见长安城墙高大,宋军士气旺盛,装备精良,也和那几个行军猛安一样,一个头两个大,无奈之下,这位金军都统干脆下令前线部队尽数随他折返灞桥大营,然后写信给父亲诉苦。
当然,说是诉苦可能有些不准确,因为活女并不怕苦战。
但问题在于,眼下这个情形,攻城明显是不智之举,尤其是好几万骑兵,不去寻求野战,反而分兵两面攻城,就更是蠢货才会做的战术决策……活女不觉得李彦仙那里就更好对付。
然而,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蠢货乃是打遍东亚无敌手的天下名将,是活女最佩服和尊重的亲爹,所以这个人是不会这么愚蠢的!
所以,活女渐渐意识到,他的父亲另有打算,而他要问清楚自己父亲,到底是什么打算?
拼命可以,把军队不计伤亡的扔到坚城之下也可以,甚至要他完颜活女的命都行,但他需要他父亲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只要说出来,他愿意为他的父亲赴汤蹈火,而且他敢保证,西路军上下的十万众也愿意随之赴汤蹈火!
正月下旬,就在完颜活女送出亲笔书信做好了某种决然的心理准备之后,仅仅是两日,完颜娄室便亲自赶到了灞桥……说到底,对自己儿子,尤其是这个已经做到都统的大儿子,完颜娄室也没必要太过故弄玄虚。
“我之前让你去渭北查探的泾源路、延鄜路的兵马,也就是胡寅与吴玠现在在哪里?有多少兵马?”
天气晴朗,恢复了平日矫健的完颜娄室驰马来到灞桥,只见沿河柳树出芽,嫩绿一片,也是不由心旷神怡,再无之前阴雨天中的煎熬,便干脆不入军营,而是在灞水河畔的柳树下立住,并将自家儿子从营中唤了出来,然后稍作问询。
“回禀爹爹。”活女匆匆出营,见到父亲心旷神怡,也是心情稍缓,便干脆下马,上前抱住对方一支腿,直接在河畔答话。“胡寅那边孩儿已经亲自探查清楚了……咱们南下潼关后,他们便直接分兵,吴氏兄弟的弟弟,延鄜路兵马都监吴璘依旧驻扎洛交,防备延安方向,而胡寅亲自带着吴玠,领着泾原路万把人南下,大约四五日前便到了富平一带,可能是因为彼时韩世忠已经入关,长安城传讯,他才停下的。”
“跟我想的差不多,曲端换走后,西军最起码无人敢再持兵自重了……上次过来,却不见此处如此美景。”娄室左顾右盼,连连颔首,言语随意。“那巴蜀与其余西军的援军呢?”